皇帝固然知道康王府亦请了玉麟班,但对康王提及科举的举动,便有些不喜欢。但他不动声色,只是问:“闲着不好么?你要什么?”
“父皇忘了女儿的志向了?”穆阳诧异问了句,也不等皇帝回答,便道:“女儿可不是一时戏言!弘康的女科,女儿是居中。女儿自问没出甚纰漏,便有了野心。康王兄是什么意思女儿猜不到,但女儿有想做的事。今次科举是恩科,下一次是两年后,女儿还想居中,见一见大场面,好为后面的女科做准备。”
穆阳探着身子,眸子里没有旁的想法,道:“她劝女儿别多事,毕竟科举是朝中要事大事,怎容我胡闹?可,可我不是胡闹!”
皇帝这才明白小女儿巴巴一大早入宫,又带着外人是什么缘故了。她的脾性如此,坦坦荡荡,带着人是当面告诉她,皇帝对她的信重与偏爱。
“禇良,你怎么劝小六的?原话禀朕。”皇帝未置可否,而是问了站着的女官。
这一身常服,果然是衬出人形端丽来。看过去后,皇帝心中满意,便打定主意,不管她说什么,都不怪罪了。
禇良躬身道:“回皇上,臣蒙殿下允准,是看了信的。康王殿下年长,又主持了今次科举,很有经验,下次继续自是对朝中最好。六殿下心中装着女科,可这般插了手,臣担忧六殿下之处境,才阻拦的。六殿下在朝中全凭皇上撑腰,又因河务案,难免引得些许人不喜。臣只是有心殿下,别无他意。”
这番话是商量好了的,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穆阳自然露出不满的神色来,道:“父皇,儿臣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长史?年岁比我还小呢,偏偏做事像个老人!”
可她这番话,却叫皇帝在心里刮目相看,对她思虑周全,心系穆阳,更是喜欢了。由是皇帝道:“禇良的话是不错的,四哥儿……想更进一步,但去逼你,却不对了。”
皇帝沉吟一瞬,道:“五哥儿回来,怕还早着!哼,也罢,朕应下了。朕会给你圆回去,且看四哥儿听不听得明白!礼部如今多是祖朝安办差,回头朕会宣他叮嘱。待过了年,你好生学着,既领了差事,便做好差事。嗯,便仍做居中吧。”
穆阳神色一喜,起身行礼,道:“儿臣谢父皇!”
“禇良,上次小六居中,你还只是个考生,今次她的事,你要帮衬着。不管她怎么想,调度足够的春柳,别再出上次的事了。”皇帝一想到女科的行刺,还是心中暗恼,便明着提点禇良。
“是,臣遵旨!”禇良也有这样的考虑,既是皇帝提出,自然满口应下。
此件办完,穆阳便道:“还是父皇疼我,可我急着入宫,都没吃饭呢。是以儿臣自作主张,借了父皇的威风,传了膳,父皇可别怪罪女儿!”
皇帝怎会不知这是她借机劝膳?如此天伦自是笑着应下。穆阳寻好时机先让禇良去宫门等着,待陪着皇帝用了早膳,才回正殿,便有御史求见。
皇帝不再忍耐,召见之后,当着穆阳的面狠狠训斥,又道:“小六,你替朕骂他!”
穆阳不好推辞,却也知道这些榆木脑袋都在想什么,便站在御座旁,道:“人眼所见人心所想,御史满脑子仁义道德,见了衣衫便思□□,圣人书便是这般读的?见衣不蔽体理应思忖德政不施,见锦绣华服当知盛世在隆。御史眼中只见污秽,可知该去护国寺中,参佛洗心革面!”
“不错!你便去护国兴教寺,奉旨洗心革面罢!”皇帝狠狠借机出了口恶气,打发了烦人的人,越看穆阳越是喜欢。
三清今日各自有事,随行的皆为春柳。禇良按规矩在宫门对了腰牌,便上马车等着。
她闲着无事,也知道穆阳和皇帝一处,不会有什么,便拿出手炉继续把玩。里面撑着香炭,一枚足可暖四个时辰,檀香悠远,和穆阳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从前穆阳也给过她手炉,可禇良自己不大用这些。今日又被塞了,是穆阳的惦记,禇良便有些爱不释手。
也不知等了多久,宫门里有了笑声。禇良连忙放下手炉,下车等候,扶着穆阳上了车。
穆阳没想去别的地,禇良便招呼回府。这一次是她把手炉塞回了穆阳怀里,道:“殿下有喜色?”
“不错,我也没料到这般顺当。你猜,父皇还答允了我什么?”穆阳揣着手炉,笑眯眯望着她问。
看来是别的事情了,禇良如此一想,便道:“臣大抵有方向。”
“这世上若只有一人猜得到,那定是你了。”穆阳并不觉得她说大话,叹口气道:“我趁机会说了一半实话,父皇倒是想也未想地准了。只是每岁出京的春柳,最多一千人,且不能惊扰百姓,不得破坏良田。”
“本该如此。”禇良松了口气,此事是件难事,一个弄巧成拙,便会叫帝王猜忌,猜忌穆阳在军中有旁的心思。
也唯有穆阳,能摸得准皇帝脾性,借科举一事,两件一起求,皇帝才不会多虑,只当是河务案后,穆阳正是心头热,要做揽些事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