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引到内室,只见一方矮矮的香案上红烛高照,瓜果具备。还未待她询问,大皇子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木剑,晃晃悠悠地在她面前跳起了舞,口中还念念有词。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他胡乱挥舞着手中那把木剑,那把木剑好几次差点从他手中滑落。
姜离早已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竟无言以对。
忽见他又从身后掏出一个葫芦,一口畅饮。姜离急忙上前阻拦道。
“殿下这是......”
话音未落,一股带着烈酒的凉意扑面而来。大皇子突然将方才那一口酒尽数喷在她面上。姜离始料不及,花容失色,连连惊叫道。
“啊......”
她急忙举起衣袖往面上抹了一把,结果没想到大皇子趁她抹面时又喷了一口。
“殿下!”
“我在!”
大皇子也应了一声。
姜离气急败坏叫道。
“殿下这是在胡闹些什么?妾的脸上都是您喷的酒水!”
她睁开双眼,就见大皇子满目期待望着她,也不知他在期待些什么。
“阿离,开心么,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杨公子说这酒能让人辟邪去晦,你现在是不是神清气爽?”
唉。看来殿下被那死小子诓骗了。
“阿离不开心么?”
姜离一言不发、面色阴沉,抓着他的手往外走。杨濯此时却推门进来,放声大笑。
大皇子面露犹豫,对杨濯道。
”杨公子,你不是说了此法可令人开怀大笑,为何阿离如......”
大皇子怯怯瞟了姜离一眼,见她形容狼狈、目露凶光,飞快把目光收回去。
“如此气愤?”
他颤颤巍巍说完了最后一句。
姜离缄默不语,转过身朝内室快步走去,忽然抓起香案上的一堆就朝杨濯掷去。
烛台砸中了他的肩膀,杨濯哎哟一声,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刚抬头就见姜离大步流星朝他跑来,手里举着烛台。
“竟敢欺负殿下,看我不打死你!”
见姜离怒极,杨濯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跑出,姜离却一脚踹在他臀部,害他直接扑空、摔在地上。
杨濯面色痛苦抚着屁股哎哟哎哟叫着。然而姜离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又擎起另一个烛台,眼看就要朝他背上砸去。大皇子这时起身阻拦,连声劝道。
“莫打,莫打。再说他也是好心。”
姜离却转头对他厉声喝道。
“好心,他这也算好心?他恨不得骑到殿下脖子上!”
大皇子大声辩解。
“你误解他了。并非如此,是我向他求教如何讨你欢心。杨公子与我说这是时下兴盛的傩戏,可以给人消灾祛病。我念着你喜欢看舞剑,是以又加了一段剑舞。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够好,你才会气愤至此。”
大皇子犹豫了片刻,扯了扯她衣袖又道。
“求你看在我的情面上,放了他吧。”
姜离这才放下手中烛台,却仍鼓着一双怒目瞪着杨濯。杨濯见她收了手,拍拍衣襟慢慢从地上站起,对姜离拱手笑道。
“谢过娘子不杀之恩,娘子胸襟宽阔,在下钦佩不已。”
这话明显是在激怒她,姜离将头扭到一边去,不做理会。
大皇子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巾,往姜离面上拭了拭。姜离抓住他手,取走方巾,摇头道。
“小事怎能劳烦殿下,妾自己来便好了。”
大皇子见她羞愧不安,也不好再为难,只好堪堪将手放下,由她自己拭面。三人这厢踌躇间,那厢却传来一声。
“何人在此闹事?”
转瞬间,一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踏进院内。只见他头戴进贤冠,内着曲领襦,外罩皂朝服,腰间左挂玉组佩、右佩铁剑。面颊宽厚、眉目柔和,全然一副宽和之貌。
此人乃是杨濯舅父袁俭,在东观担任校书郎多年,此间隐隐听到他三人在藏书阁一处闲置的宫室大闹,不禁心生疑窦,遂起身查看。
他刚进院内,就见外甥姿态散漫、笑容恣肆,想他前一刻还在自己跟前认了错,不曾想转身又重拾旧业,心里不由得怒火中烧,厉声喝道。
“杨濯,到底是我太放纵你了。你死性不改,那好,我将你这些日子里所为事无巨细,通通告诉你阿父!”
杨濯闻言大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慌忙解释。
“舅父误解了。我这是在讨殿下欢心。殿下这几日闷闷不乐,为人臣子,总要分其喜忧。所以我找了这些,逗殿下开心!”
他指了指地上散乱的物件,包括姜离方才拿的烛台。
袁俭瞥见地上的木剑,疑惑道。
“你拿剑逗殿下开心?”
杨濯用力点头,一脸坚定道。
“是殿下他叫我拿木剑给他表演剑舞。”
又频频朝大皇子使眼色。大皇子虽一头雾水,却也跟着应道。
“对,是他叫我拿的。”
等他说完,他才发现自己说反了话。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说出的话怎能轻易收回,袁俭一目了然,揪着杨濯就要往学堂去。
当此之时,门外传来小黄门们亢奋的叫声,四人齐齐往门口望去,只见一黄门持着扫帚跌跌撞撞跑进院门通报。
“上天显灵。陛下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