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里影影绰绰,洛无极听到窸窸窣窣的摩擦音,一排暗中窥伺的瞳孔,亮着浓绿的光点。
最为高大的一个扭曲“海草”,慢慢在洛无极面前显现真容,原来是一只高八米的黑色蜘蛛……一圈眼珠正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洛无极呼吸都忘了片刻,“这也太噩梦了吧!”她扭身跑进浓雾里,那只毛绒绒的大蜘蛛穷追不舍。
须臾,一盏聚光灯从头顶打下。她面前出现一个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就开了,洛无极轻手轻脚过去。
——无影灯下,平躺着钱黎父亲,他的头骨被掀开,一群面具人拿着刀叉切下他的大脑装碟,吸管插入脑汁,粉红的舌尖满足地舔着嘴角。
“钱黎……”洛无极同情道,又一阵警铃大作——手术台上了无生气的‘人’在气若游丝地呻.吟,洛无极靠近一步,漆黑的瞳仁突然和她四目相对!
洛无极猛地关上手术室门,背后凉意袭来,几只遍布绒毛的蜘蛛腿悬在空中,静静等候她。
哗啦啦——下雨了,窗台被雨打得噼啪响,钱黎梦中惊醒,洛无极也心如擂鼓地弹出里梦境。
大雨磅礴,万里无星。钱黎穿着单衣跪趴在床上,手里紧攥着画笔,纸上一个可怖的怪兽成型了——几颗头颅黏成团,头盖骨大敞,空心头颅堆得像一个人头蜂窝。
钱黎右手颤抖,恨恨地说:“你吃掉了我爸,我要……。”
“叮咚!”门铃乍响。
钱黎吓尖了嗓子颤道:“谁?”
他披起外套,不敢开灯,一个人摸索到门边,踩上椅子去看猫眼。钱黎看了有一会,洛无极缓着心慌,正好奇是谁,钱黎就把门拉开了!
一个短发女孩抱着饭盒站在门口,和钱黎差不多身量,黑亮的齐刘海,甜乖的脸蛋,她担心道:“你饿了吧,我妈妈拜托我来送饭。”
钱黎眼神复杂地说:“余邈?进来说,外边冷。”
晴天霹雳,洛无极迫不及待想告诉平洛,余局小时候竟然是可爱型妹妹!
余邈把淋湿的伞放在门外,体贴地换好鞋。她刚进来,钱黎就要关门。谁料余邈急得伸手拦道:“等等!”
钱黎疑惑地看着她,松开手转而接过了饭盒。
余邈挪开两步,让出门口的位置说:“听说你休学了,这个打击的确太大了……我特地带了新朋友过来。”
“谁同意了!”钱黎吼道,情急之下把饭盒甩到地上。余邈委屈地咬唇,连忙蹲下身去捡。钱黎攥了攥空空的手心,低下头眼神闪躲。
余邈抹了把脸说:“是我自作主张了,你原谅我吧。我妈妈和我都很担心你。”
钱黎一怔道:“我知道你好心,但是我现在不想见人。”他想了想,又忸怩道:“你快回去吧,这么大雨别让家里人担心。”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洛无极下意识警惕——这个“新朋友”怎么在门外刻意停这么久,是胆小还是偷听?
钱黎和余邈同时向门外看去,“关继红,宁远区精神科医生,很出名吧。他是我的老师,我们不认识一下吗?钱黎同学。”女孩的声音响起,语气坦然笃定。
“精神科医生?”钱黎嘴唇抽搐,瞬间恶狠狠看着门外。
“老师不支持隔离计划,也不参与治疗。不要误会。”一个比他们高上少许的女孩走近,眉眼温柔,身姿傲气。
……那张脸绝不会有错,洛无极浑身的血从头凉到脚,她感到自己的表情僵硬了。“任、往、流。”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洛无极站在她前面,仔细盯着少年任往流,不时发出啧啧的感叹声。任往流一进门,被穿透的洛无极闪到几米开外,感到身体一阵冷飕飕。
钱黎还在痴愣愣站着,余邈打起圆场,体贴地关好门进屋说:“好闷啊……小黎哥哥,我开窗户你不介意吧。”
钱黎摇摇头,视线一直追着任往流。任往流倒不介意,她打量这个房间,自顾自走到卧室的门口,“咦,”她推一推眼镜说:“你很喜欢画画啊?”
钱黎梗着脖子说:“关你什么事,你们怎么认识的?”
余邈推开窗户回头说:“小黎哥哥礼貌一点,这是我朋友!”她撇撇嘴,顺便看向屋外,忽然大喊一声:“啊!”
钱黎立刻跑过去,紧张喊道:“怎么了?”
“乌鸦……”余邈指向外边感叹道,“好多乌鸦。”
钱黎将脑袋伸出窗外,吓得一缩,他啪地关上窗,扳起窗栓。屋外的枝桠上落满乌鸦,纯黑的眼珠和羽毛让它们隐匿于黑沉沉的夜幕。但它们来回盘旋、弹跳、叽叽喳喳,充满了存在感。
任往流自然地坐上沙发,冷不丁开口说:“马路上被车碾死了一只乌鸦,应该是它们的同伴。”
“噢!”余邈急匆匆坐到她身边说:“我知道——乌鸦会成群结队地聚集,给同类举办葬礼嘛,对不对?”
钱黎提起水壶倒水,质疑道:“乌鸦这么通人性?”
“乌鸦很聪明,”任往流说,“可是你说的不对。它们不是举办葬礼,是调查。”
余邈托起下巴看她,疑惑道:“调查?”
任往流说:“有这样的研究表明,鸦科非常记仇。它们会聚集在死去的同类身边,像侦探一样调查它的死因,甚至报仇。”
“所以,”任往流笑道:“千万不要得罪鸦科。”
余邈露出崇拜的表情说:“任姐姐懂得好多噢,难怪我从小就不喜欢乌鸦,我喜欢喜鹊嘿嘿。”任往流温柔地倾听着她,眉眼都是笑意。
钱黎端着水杯过来,慢吞吞说:“喜鹊也是鸦科。”
“你!”余邈气鼓鼓地看他。
钱黎递给余邈一杯温水,又朝任往流抬起下巴,不耐烦道:“哪个大人让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