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刺耳的手机铃声于清晨突兀地响起，骤然惊得床上之人浑身一抖，从深度睡眠中硬生生被拉回到了现实中。

许溪辰在床上翻了个身，勉强撑起沉重的眼皮，深呼吸了数次缓解了下过速的心脏，才缓缓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看上面显示的联系人，沈桹。

许溪辰用拳头揉着眉心，点下接听后开口就道：“沈木良，你要是想折我寿大可以直接来我家捅我一刀，而不是早上六点半打个电话来刺激我，你知道昨天我几点才睡着的吗？”

“这不是提前帮你适应适应往后的日常吗?等你入职了，不就是每天这样被闹钟吵醒。”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平淡的男声，背景音中还隐约夹杂着咖啡机运作的嗡嗡声。

“哦，那我还得谢谢你咯？”许溪辰说道。

“不谢。”沈桹迅速接道。

“.........”许溪辰沉默了几秒，耐着性子道，“有屁快放。”

“昨晚你几点睡的？”沈桹单刀直入道。

许溪辰一愣，脱口而出：“两点半。”

“还是十点钟准备入睡的？”

“嗯。”

“药有停过吗？”

“谨遵医嘱。”许溪辰艰难地坐起身靠在床头，困意早已烟消云散。

“过会儿把你的睡眠监测报告发我。”说完，那头似乎是把手机搁下了一会儿，许溪辰这才侧眼看向自己手腕。

这是一块类似于手表表盘的东西，与之不同的是上面连接着一个指脉夹，用于夹在他手指上，通过整晚监测血氧饱和脉率等情况，在手机上显示出他整晚的睡眠情况数据。而刚刚他被手机铃声吵醒的那一刻，心率就明显产生了剧烈波动，这显然也被仪器捕捉了个正着。

许溪辰顺手关闭了表盘上的异常警报，沈桹正好也重新拿起了手机说道：“你知道从心理医生角度出发，我的建议依然是让你暂时在家多休息吧？”

“知道。”许溪辰懒懒地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选择继续从事这项注定会让你过度操劳的工作？”

“......”许溪辰沉默了，一句脏话卡在喉头不知当不当讲，他很想说自己要是会其他简简单单就能捞钱的手艺还至于当初拼死拼活给自己拼出个疑难杂症出来？然而千言万语到了嘴前只汇成一句话：“要吃饭的嘛，兄弟。”

“既能吃饱饭还轻松的方式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沈桹说道。

“你让我去要饭？”许溪辰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啧，你还可以去诈骗，一个电话一台电脑的事。即使被抓了，牢子里也缺不了你的一日三餐。”沈桹连后路都给他规划地一清二楚。

许溪辰当即退出通话页面，思索着要不要报个警，毕竟这里就有一个法外狂徒。

考虑了一下，他又返回去问了一句：“那你能给我二十万块钱不？”

“不可以。”沈桹毫不犹豫回道。

“切。”许溪辰翻了个白眼。

“再提醒你一次，你如果继续按照你以前那股架势拼命，症状只会更严重，倒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只是个面试而已，能不能通过都不知道。我心里有数。”许溪辰敷衍道。

挂了电话，许溪辰又靠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在确信自己此刻半分睡意都没有了后，他将手指上的仪器一摘索性起了床。

从浴室简单洗漱完出来仅仅七点过几分，离约定好的面试时间还早，许溪辰并没有急着换下身上的睡衣，而是泡了一杯咖啡，点开电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早间新闻。

浓郁的咖啡香气于单耳杯中央缓缓弥漫开来，许溪辰抿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遥记得两年前，当时的他醉心于工作，甚至连猝睡症这个名词都没有听说过，当然也未曾想到两年后他整日拿来按升喝续命的咖啡，会成为他治疗环节的一部分。

猝睡症，学名发作性嗜睡病。顾名思义，就是指患病的人会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昏睡或者猝倒，且无法依靠自我意念控制这种渴睡行为。也就是说这类人群会不分时间场合，甚至是在开车或者进行高空作业的时候，突然陷入深度睡眠。虽说从睡着到醒来的整个过程有可能仅仅持续几分钟时间，但如果不加以控制病情，随着发作愈加频繁，极有可能会在影响正常生活的同时危及到生命。

这种病理论上来讲并不属于癌症那种特别严重的疾病，却至今都无法被完全治愈，只能依靠药物缓解，国内的患病率仅有0.033％，而许溪辰就是其中一个倒霉蛋。

在家当宅男的这两年修养期姑且使他的病发作得不再那么频繁，至少不会再出现下楼去个便利店的时间就在众目睽睽下当场倒地昏睡两次的情况。并且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除了晚上还很难入睡以外，许溪辰已经成功将自己在日间的良好精神状态维持了将近一周，期间也没有再出现猝睡状况。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将情绪控制好，不产生较大的波动，许溪辰坚信自己迟早能恢复到和从前一样的正常生活。

早间新闻还在播报前段时间叶氏集团董事长突发车祸的消息，据说经过两天的抢救人还是没了。一个企业家的骤然离世仅仅只是一颗石头落入宁静的湖面，可这颗小石子泛起的涟漪却注定一层接着一层。

许溪辰掏出手机刷了下微博热搜，讨论这件事的人不算多，都是些看到词条点进来的吃瓜群众。据某些所谓的知情人说现在备受瞩目的叶董事长的独子已经在前几天被人目睹到进了公司，所有人都在猜测对方是否已经拿到了继承权，还说当富二代就是好，一不小心就能继承个公司，后半辈子都不用愁，虽说爸没了，但能少奋斗多少年啊，还没有兄弟姐妹竞争，估计这独子做梦都得笑醒。

“关他们屁事......”许溪辰默默骂了一句，将手机息屏后顺带关闭了电视，起身去厨房洗了杯子又转去卧室换上了昨晚就已经熨好的西装。

对着镜子整理领带的间隙，许溪辰无意瞧见自己额发中不知什么时候竟多出了一根白丝，在一片黑色中显得突兀无比。

愁出来的吗？不应该啊。

许溪辰在心里琢磨着，凑近镜子用手指捻着那根白发直接连根拔了起来，拿到眼前一看，根部一丝黑色都没有，这是他新长出来的白发。

一股淡淡的惆怅自心头蔓延了上来。

他又撩起头发用手指细细摩挲了一下靠近额角的位置，那里有一条细细的接近三厘米的手术疤痕，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缝合痕迹已经淡了不少，但每当照着镜子，他都能回忆起两年前那场几乎改变了自己一生的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