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魏栩正躺在病床上沉沉睡着。我急得不行,想找医生问下情况怎么样。魏栩的私人医生王大夫正好在那里。他叫我放宽心,说他情况很稳定,不久之后就会醒。
“他这是怎么了?”我问。
“过劳加宿醉,问题不大,卧床休息几天就好了。”
宿醉我知道,过劳又是怎么回事。我不解地问。王大夫说,他好像之前一直加班,还忙到在公司留宿来着。
一直加班?公司留宿?他有什么可忙的?项目都停工了。
我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为了项目复工在加班。
所以前些日子他的晚归以及彻夜不归,都是为了给我家赚钱。
我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我把魏栩当甩不开的摇钱树,他把我当割不掉的心头肉。
我何德何能被他这样对待。
看着他在梦中微微蹙起的眉,我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皮肤凉凉的,好像体温很低。
我的手被抓住了。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慢慢地看向我。
“你感觉怎么样?”我连忙凑上去问。
“不好。”他说。
啊?这么难受吗?“你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哪里都不舒服。”他的声音很微弱。
我想站起来去找医生,没想到被他死死抓着不撒手,“别走——”
他的毯子都被掀到了地上。
我只能坐回病床边,把毯子捡起来给他盖好,然后覆上了他拉着我的手,安抚地说:“没事的,我不走,你放心……”
听到我说不走,他像是安心地闭上了眼,抓着我的手却还是一点也不松劲儿。我没办法,只能按铃把护士叫来,问她有什么能减轻患者痛苦的办法。
“没事,大夫都查过了,不严重。”护士轻松地说。
“那他说哪儿都不舒服?”我追问。
护士走过来看了一下病房里各项仪器的指标,念念有词道:“都正常啊……”又一不留神瞥到魏栩紧紧抓着我的手,突然顿悟似的笑道:“可能他是生病了情绪比较脆弱,您多陪陪他也许就好了。”
啊?还能这样。
就是说,魏栩搁这儿装病跟我撒娇呢?
护士笑呵呵地走了。我心情复杂地看向魏栩。只见他委屈地看着我,说:“我是真的……不舒服……”
好好好,真的就真的。其实他愿意这么依赖我,我很开心。他明明可以不理我的,却还是专门留了这么大的台阶让我哄。他都给我这个机会了,我再不把握岂不是天字一号大笨蛋。
我把他牵着我的手举起来贴上我的脸,然后顺了顺他额前的头发,轻声说:“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病马上就好了。”
他听了我的话,眼里竟然噙起不甘的泪水。他的声音细若游丝:“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他是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我擦了擦他的眼角:“瞎说什么,你身体好着呢。”
他对我的劝慰置若罔闻,闭着眼说了一堆我听不太清的胡话。那样子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闪了闪,灭了又亮了。
我心里开始打鼓。莫不是真的被误诊了吧。我抬头看了看心电图,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在屏幕上划下令人安心的连续折线。
他的手也紧紧回握着我,不像是一个真正临终的人应有的力气。
我凑近他的耳边,问:“魏栩,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求救般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可以……抱抱我吗……”
这明显是在跟我撒娇呀。
我倒宁愿他是真的为了撒娇在装病。
我二话不说,小心躲开他打点滴的手,爬上病床,然后结结实实地把他搂在了怀里。
他靠在我身上,像是放心了一样叹了口气。我顺了顺他的后背,说:“感觉好点没有?”
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角又有泪珠划过。
“对不起……”他说。
他跟我说对不起?他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不是我一直在对不起他吗?
我擦掉了他的眼泪,他还是在执着地不停和我说对不起。
“——能死在你怀里……我此生……无憾了……”
不是,他来真的?
他想向我撒娇我就使劲地哄。可他满嘴的生啊死的说的跟真的一样,我有点招架不住。
书中的主角真的会在剧情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闹出人命吗?
不会吧,剧情都是写好的。他和魏涟会白头偕老的,他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可怀中的人却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身体里的生命之火真的在慢慢熄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我只能紧紧抱着他,努力地说出安慰的话,就像在安慰我自己。
“你不会死的。”我说。
“你会没事的。”我又一次擦掉他的泪,“你会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你们会共同度过幸福圆满的一生,一直到老。”
就算那个人不是我也没关系。
“所以,你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他没有回答。
我轻轻摇了摇他,他还是没有反应。
我有些慌了,拍了拍他的脸颊,说:“魏栩,你听得到吗?你没事吧,你醒醒——”
他像是安详地去了,脸上挂着“心愿已了”的微笑。
我彻底急了,赶紧按铃叫护士过来。护士一脸疑惑地看看不省人事的魏栩,又看了看正常运行的心电图,仿佛我是从隔壁精神科跑出来的重症患者。
“点滴里有药,睡着了,没事。”护士宽慰我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魏栩身上热乎乎的,脉搏也在规律的跳动着。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安详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