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明出宫后就赶紧上了马车,说:“回家回家。”
车夫说:“公子不等季家公子了?”
“不等了不等了,赶紧回家。”
季云暮并没有在宫里,而是从大理寺出来了,还是赵世显将他撵了出来。
“只能说到这儿了,你再不走你就留在大理寺当差,以后也不用进宫了。”
“我们这不还没商量出来,你刚说到哪儿,你们大理寺不也感觉那毒草药不是李文英做的?”
“你的嘴再不闭上我就让大理寺的郎官来把你的嘴缝上。”
“好好好,那你们大理寺不是向来讲究个真相吗?”
赵世显看四周没人,说:“我能怎么办,那郑尚书是已经批过了。”
“所以要一块商量商量...”
赵世显喊来远处扫地的,说:“把他赶走,关上门。”
入了夜的端王府里,端王刚坐下准备用晚饭,说:“孩子呢?”
王妃叹口气,说:“春琴的娘,魏氏这几日伤心以至于一病不起,我让春琴去照顾照顾,君义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端王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王妃说:“你一向是谨慎的,当初李家的女儿嫁过来,你也不怕引火烧身,只是说无妨,让我且宽心,可如今呢?”
“如今少了李文英那个祸害,朝廷高兴,咱们家更应该高兴。”
端王让下人先下去了,说:“如今京城独我们一家王府,有多少人盯着王府的位子,李家迟早被查,一个注定没有前途的人家嫁进来总比其他的什么勋贵人家强。”
王妃也知道其中利害,但还是想不通,说:“那现在李家算是不成了,咱们家不照样让人看笑话?”
端王问:“谁笑话你了?”
“前两天去寺庙上香,听见几个官眷娘子说闲话,说给你听也是气人。”
端王摆摆手,说:“估计也是御史那些嘴碎的传出去了,你不必管他们,咱们孩子和季家关系不错,季家两口子还是明事理的,你若憋屈可找他家夫人说说话。”
端王拿起碗筷,说:“李家的事一完马上就要是中秋了,宫里要大办,你们也跟着热闹热闹。”
另一边的季家用完了晚饭,季世平站起来往书房走,冯夫人将他拦下来,说:“云暮这两天回来的晚,他不是没什么公务吗?”
“我总看他往大理寺跑,估计还是因为南方的案子吧。”
“估计?你们两个是在一个朝廷做官吗?”
季世平想了想,说:“他手上有伤,这两天确实不能太忙,我去问问。”
季世平走向了季云暮的院子里,正看见季云暮和季云兰坐在在院子台阶上说话。
季云兰说:“陈家姑娘也不行,那可是母亲相看了很久的。”
“你不是也看不上母亲给你挑的张家的儿子吗?”
季世平走了过来,说:“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
季云兰先站起来,说:“爹,哥哥心气高的还看不上别人家了。”
季世平一听就知道为什么自家夫人催自己问一问季云暮怎么这么忙了。
“你别瞎说,不然我明天就催母亲把你嫁出去。”
季云兰撇撇嘴,就走了。
季世平和季云暮进了屋,季世平说:“你母亲着急我知道,但是你这两天确实忙的过头了,你胳膊上还有伤,可要当心一点。”
“没什么事,儿子都知道的。”
“真没什么事?”
“真没。”
季世平还是不放心,说:“李家的事情咱们家是有功的,但也不能太显眼,你万事都要小心谨慎些。”
“儿子当然知道,父亲不用担心。”
“大理寺那边可有事?”
“是南边的那些鸡零狗碎的案子,大理寺那个姓赵的太严谨了,总喊我去问细节。”
季世平这才放心些,说:“再过几天是中秋,你带云兰好好玩一玩。”
“嗯。”
...
这两天文长明也不再去弘文馆帮忙,除了在宫里陪着高盈念书,就是在家里憋着不出去。
云树在书房里陪着看书,说:“公子你整天看着这些旧书,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这可不是普通的旧书,这是钱老太师写的。”
“真的假的?”
“高盈带给我的,想让我松松他的课业,估计也是趁人不注意带出来的。”
文长明随手翻了一页书,看到这一页纸上只有一副画,是一副女子的肖像。
“这是什么人?”
云树看了看,说:“应该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吧,这画上的衣服和头冠看着不一般。”
文长明将这一页撕了下来仔细看,云树在一旁无聊,说:“或许是这两天月老勤快,自朝廷拿下了李家,京城里连着多了好几桩婚事,有好几户都是上赶着巴结曹家的。”
“位高权重又目无王法,迟早和李文英一样的下场。”
“京城里风传当今天子并不康健,曹汝阳若能熬得住,指不定还能熬到下一朝。”
“一朝天子一朝臣,但皇后若真和曹汝阳一条心,曹汝阳的确有可能得个善终,怪不得李文英的事情没能唬住那些墙头草。”
云树将看完得书放回书架上整理好,说:“前两天和季家的车夫闲聊,听他们讲季家的夫人冯氏也四处为孩子张罗着婚事。”
文长明的头从书本里抬起来,说:“哪个孩子?”
“公子别再是读书读傻了,季家一共就两个孩子。”
“我知道,那冯夫人到底替哪个孩子张罗?”
“季家的儿女都到了年龄了,肯定是两个孩子都要婚嫁啊。”
“嗯...”
云树收拾好书,打趣说:“公子不也到了年龄吗?”
“我想吃桃酥了,你让小厨房送来些。”
“公子不刚吃过晚饭吗?”
“又饿了,你快去拿。”
云树出了书房,文长明想起来刚才的话就心烦意乱,右手拿着扇子却是越扇越热,最后烦得把扇子摔在书桌上。
“啧...”
扇子打翻了一旁的茶水,文长明赶快将书拿起来避免弄污了文字。
书本沾上茶水的地方恰好有一个“钱”字,文长明有些好奇地打开书看看。
“余生于天地间五十余载,官拜太师,子孙昌茂,财比巨贾。而今疟疾缠身,自知行将就木,便以笔墨记之此生,以为今生临终绝笔。”
文长明发现是钱老太师的自传后来了兴致,顾不得倒下的茶杯就看了起来。
“书斋记苦...入仕记难...”
文长明看书中的几个部分并没有什么特殊,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宦海记愁”。
“余得太师之荣衔,因蒙先帝之恩遇得为皇子之师。初,余闻之大喜,以为人生之幸事。而后之事,悔之晚矣...”
云树拿着一盘糕饼进来了,说:“家里桃酥不多了,公子吃些糕饼吧。”
云树看书桌上的茶杯倒了,便急忙收拾,说:“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文长明不说话只是接着看书,云树说:“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你先去外面,我一个人在书房待会儿。”
云树有些疑惑,但还是收拾好了东西后就走出了书房在外面守着,还将院子里的杂役都喊了出去。
书中部分字迹很是潦草,应该是太师到病重之时无力握笔,又不愿让他人代笔。
“兵权分散于诸国公之手,先帝忌之,遂巧饰词说以纳国公子女入宫,名为妃嫔,实为...以挟...”
“昔年杨国公为诸国公之首,太后杨氏因此入宫,诞育今上,先帝命吾为其师。”
“杨氏端惠,待人谦和,余沐浴其恩惠近十年...”
“余劝杨氏离宫,杨氏自言命数如此,为父母亲族而愿受囚于深宫。”
文长明想起来曾在弘文馆的书中看到,先帝就是在杨国公死后收回了大部分兵权。
“杨氏既殁,太医称其为体弱而亡。先帝哀之,追封皇后,朝中李氏与曹氏请求其子高昶为太子储君。”
“新帝继位,李曹二人欲弄权于四海,或今上察觉生母杨氏死因有疑,帝位交替之时与二人缠斗,时年南方多地陡起兵乱,或源于内宫...”
文长明心想:怀庆的兵乱,也正是那个时候...
突然有人推开了门,文长明立马将书合上。
云树说:“公子,快要入夜了。”
文长明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入了夜,月光已经洒满了院子。
文长明站起来缓了缓气息,说:“宫里中秋夜宴的礼帖下来了吗?”
“下来了,照例有咱们家一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