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下人闻声,忙绕道而走,嫡小姐的脾性,府内之人无人不知,若是现在撞上去了,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
冯瑜杨看了眼低头跑走的下人们,开口:“楠妤,让下人看见,会闹笑话的。”
“母亲死后,二哥和我,在他人的眼中,早就成笑话了。”冯楠妤心冷了,他自是知道二哥心善耳根子软,可也得拎得清啊,就算他想对别人好,那也得看清楚是谁啊,杜琉芝与冯瑜帷就是吸血的,被他们母子缠上,便万劫不复。
这么多年,她一直盼着二哥早日功名加身,可如今,他无心去争,甚至连冯府的主家之位都可以拱手让出,她还能指望二哥吗?
“二哥,我今日就问你一句,对于你而言,我与他,谁更重要?”
“楠妤,你这是在为难我。”冯瑜杨面露难色。
“二哥,为难?”冯楠妤眼眶泛红,“在楠妤心中,只有二哥与他人之分,二哥是二哥,别人就是别人,若是有人与二哥对立,那便也是我的敌人。”
“楠妤,你别逼我了。”
“今日,我就逼二哥了,我与冯瑜帷,二哥只能选择一个,不被选择的人,就要被抛弃。”
冯楠妤步步紧逼:“二哥,你选谁。”
半晌,风吹过长廊的垂竹帘,如心呢喃的声音,她听得很清楚。
二哥没有说话,她心中了然,原来,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我竟不如冯瑜帷在二哥心里的重量。”冯楠妤笑容苦涩。
“楠妤,我们都是冯府的血脉,我们都是世上最亲的人……”
“不一样,”冯楠妤低吼,“在我心里,世上与我最亲的人,除了过世的母亲,便是二哥了,我也只有二哥了。”
“可如今,二哥也弃了我,”冯楠妤深吸一口气至肺腑,冷笑道,“那日后,我与二哥各奔前程,我亦不会再缠二哥,二哥也休再管我。”
“楠妤,你怎说的如此绝情啊。”
“二哥,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啊,我不在乎其他人,我只在乎与我同父同母的二哥你啊。”
“楠妤,你走火入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本该和气……”
“谁和他们是一家人!”冯楠妤甩开二哥伸来的手,“我说过了,我的家人,只有过世的母亲和二哥你,可二哥你为了他们,弃了我,往后,就不能怨我不念及兄妹之情了。”
“楠妤。”
冯楠妤拔下头上的玉珠簪,纤纤手指摩挲着玉珠簪,眸中闪过不舍,但只是一刹。
“楠妤,你,要做什么。”
“这是二哥送我的生辰礼,我很喜欢,”冯楠妤抬眼,眸中染上决绝,“但往后不喜欢了。”
说完,冯楠妤将这支玉珠簪摔在地上,以玉而镶的珠子被摔得四散,玉面也摔得零碎。
“玉珠破碎,难再修复,无法回头,这便是我的决心。”以簪自证她的决心,二哥既已做出了他的选择,她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今后,各走各道,再不相扰,她会拼命为自己挣得一个好前程。
冯楠妤昂头抬步,从冯瑜杨身边擦肩而过。
二哥,自此,我于世上无牵无挂,再无兄长……世上的人,孤零零地来,再孤零零地走,就算留她一人,有何惧。
冯瑜杨想挽留,但伸出的手扑了空,站在原地,看着楠妤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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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烈风吹来,被打落在地的花随风飘得四零八落。
冯楠妤倚着院里的树,呆呆地望着远处,有人走近了,她都没听见一丁点声响。
她后知后觉有人在她身后,待她回过头,就瞧见荷月正摘去落在她发上的花瓣。
“小姐,是不是奴婢惊扰到你了,”荷月忙往后退了些,忙解释,“是奴婢的错,奴婢唤了小姐好几声,见小姐没应,奴婢就上前……”
冯楠妤拉住荷月的手:“荷月,”目光缓缓移到她还未全干的衣衫角,想起她入池中为她捡镯子,“我平日那么苛待你,你不怨我恨我?”
“小姐,荷月从没怨过,也没恨过,荷月这条命都是小姐给的,若没有小姐,荷月早在死人堆里了。”
冯楠妤拉住荷月的手;“荷月,别人避我如蛇蝎,只有你,永远不会弃我不顾,只有你与我站在同一边了。”
“小姐,荷月永远与你站在同一边,”看到小姐这般难过,她心里也不好受,“是荷月愚笨,不能帮上小姐,还拖累了小姐……”
“荷月,你能帮上我,”冯楠妤紧紧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稻草,“杜琉芝那个贱人突发不适,父亲那么疼她爱她,定会彻查其中缘由。”
“小姐,你不用担心,表哥做事细致,不会留下把柄……”
“不是,”冯楠妤将荷月的手抓得更紧,“你表哥所换的汤药,药劲太慢,又如何当日就发作呢?”
听到这里,荷月哪怕是再愚笨,也明白小姐说的什么意思。
表哥胆小,要不是听她而言,怕也不敢做出偷换汤药的事,可他所换之药,需得时间才能发作,怎的杜小娘今日就突发不适了?其中,一定又发生了事。
“小姐,这药……”
“荷月,只有你能帮我了。”
“小姐,我……”
冯楠妤倏地抱住她:“荷月,父亲心中只有杜琉芝与他们所生的冯瑜帷,心中哪还有我啊?若是父亲真查出了杜琉芝汤药之事与我有关,我还如何留在冯府啊。”
荷月被说动了,她想帮上小姐。
“小姐,你让荷月如何帮你?”
冯楠妤表情一下就变了,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语气哄着人似的:“荷月,你只需给你表哥带句话,若是此事真查到了他身上,让他一人担下来便好。 ”
“小姐……”
冯楠妤按住想挣脱的荷月,抱得更紧了:“荷月,你表哥若是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我不会亏待了他的家人,他家人想要什么钱帛之物,我都会满足,有了银钱傍身,才能在这世道活得更好不是吗?”
“小姐,不……”
“荷月,你不用急着替他拒了,他心中所想,你我皆不知,”冯楠妤轻抚着荷月的背,“你可以去好好问问他,我这条件,他想不想答应……”
荷月家里穷,才会将她卖了去换粟米,而他表哥,不过是药铺的学徒,一能懂药理,学有所成为阿娘治病,二能挣些银钱,补贴家用。
她出钱,他挡灾,各取所需。
况且,她给的价钱,那是他一辈子当学徒也存不来的,替她担了这件事,他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到时她再想法子将他捞出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父亲心中再有疑虑,也不会想到是她背后动的手脚,只会觉得是药铺的人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