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宴园外的长街上有人嚎了一嗓子,竹梆子敲得震天响。
宴园偏门闪现了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举止在月色下无所遁形。
“嫣然,你与车夫说的是这时辰吗?”赵乐宴纤细的手指抠着门沿,探出脑袋张望。
她新做好了一支簪子,与永二娘子说好要谈生意的,这几日,阿兄与父上议朝事,无暇偷闲带她出宫,而她,也因母上盯得紧,无法偷溜出宫,她只得借着这次赏花宴晚宴间隙,去找永二娘子。
“公主,说好是这时辰的。”嫣然从公主身后探出脑袋。
赵乐宴眉心微皱,她瞧了半天,也没瞧见马车的影儿啊。
“兴许,马儿在来的路上窜肚子了?”春风手抵在嫣然背上,悠悠道。
“春风。”嫣然睨了春风一眼,公主急着坐马车去办事呢,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啊。
春风正要噤声,忽地瞧见一驾马车缓缓而来:“瞧呐,是马车。”
赵乐宴松了口气:“终于来了。”她借口离席,若是过了时辰,还不见她回席,母上定会派人来寻。
“太好了,公主,马车来了,再迟些,巡园的侍卫就来了,到时,可走不了了。”
闻言,春风附声:“没错没错。”
“公主,我们真要这么做吗?”嫣然心里有顾虑,今日赏花宴还未结束,公主就先离了席,若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办呐。
“不是我们,是我。”赵乐宴开口。
嫣然和春风对视,随即默契地双双挽住公主的胳膊,异口同声道:“公主,你不能撇下我们。”
身上像是挂了秤砣,任凭赵乐宴怎么使劲都抽不回手:“不是撇下你们,是需要你们留下帮我。”
赵乐宴被她俩盯得浑身不自在:“你们先松手。”
“不松。”
“不能松,要是我们松手了,公主你跑了怎么办?”
“我是去办正事,我跑什么呀,”赵乐宴无奈,“再说了,我们要是都走了,那也太招眼了,若是母上和阿兄找我,问谁啊,得有人在这儿与我里应外合啊。”
公主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春风见嫣然松开了手,急了:“嫣然,你怎么松手了啊。”
“公主说得有道理,”说完,嫣然扒拉下春风的手,“我们要给公主争取更多时间,让公主尽心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还得是嫣然。”赵乐宴冲嫣然竖起大拇指。
“但公主,你一人去,我不放心,让我陪你去吧,这里有春风顶着。”
春风点头:“我自己可以的。”
“不行,春风一个人可顶不住。”
她了解春风,平日里嘻嘻哈哈都随了她,可要真遇上事儿,说话磕磕巴巴,立马就现了形,还是得有嫣然在,嫣然处事不惊,脑子转得快儿,有她在,春风也就有了主心骨,不至于露出破绽。
“嫣然,春风,你们都留下,等我回来。”
“公主,你真不带我们去啊。”春风委屈地都要哭出来了。
嫣然也有些急了:“公主,多一人,也好有个照应啊,再说,现在天色这么晚,我担心……”
“放心,我是去谈生意的,”说完,她拿出用绸娟包着的一支簪子,“与我谈生意的人,是好人。”
她与她的交情可不只前几日的一面之缘,在她还没重活一次前,她们已交了心,她知她的过往,她亦知她的身份。
上一回,她与她的生意还没有谈到天长地久,这一回,她要好好补回来。
“公主。”春风噘嘴,不舍地拽住公主的衣裙。
嫣然虽然担心公主,但她更不想成为公主的累赘。
“公主,你快去吧,我和春风等你回来,”嫣然回头看了眼,确认没有人跟过来,“我和春风会给你打掩护。”公主既决定一人前去,定有自己的打算,她和春风能做的,就是不拖公主后腿。
她和春风留下,若是王后与祁王殿下问起,她们还能给公主拖一拖时间。
“乖乖等我回来,”赵乐宴看了看她们,她就是出去办个事,很快就回来了,气氛应该轻快才对,“我给你们带酥饼。”
一听酥饼,春风就来劲儿了:“我要吃三块儿!”
嫣然恨铁不成钢地拧了下春风的腰上肉肉,春风痒得往后躲。
赵乐宴看着她们打闹的样子,笑不拢嘴:“好了好了,再看你们闹啊,我都走不了了,到时酥饼摊子也收了。”
嫣然欲言又止,她担心公主,她想与公主一同去。
春风大咧咧的,早将正事抛到了脑后,一心就记挂着那口酥饼。
“公主,你放心,我和嫣然等你回来。”春风虽然也担心公主,但她相信公主,在她心里,公主比天上的神仙还厉害,不仅人美心善,还有一双会做簪子的巧手,比民间做簪子老师傅的手艺还要好。
“好,等我回来,”说完,赵乐宴就上了马车,再待下去啊,她恐怕都走不了。“公主。”
“公主,万事小心。”
赵乐宴手掀开马车绸帘,她们只是分别一会儿,待会就见面了,可看着嫣然和春风依依不舍的样子,她心里也不好受起来,或许是她经历过一次生死,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好,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快进去吧,待会叫人发现了。”
马车缓缓往前,春风心忽地一滞,舍不得公主了。
“公主,要不你带我一块去吧。”
见状,嫣然忙拉回春风,她虽然也想与公主一同去,但她更不想公主为难。
“小点声,别将人喊来了。”
闻言,春风才噤了声,目送着公主的马车离开。
随着马车拐过弯,嫣然和春风的身影彻底瞧不见了,赵乐宴才缓缓收回视线,放下马车绸帘。
身边没有嫣然和春风的吵闹,突然有点不习惯了,马车内都显得空了。
正当她想要唉声叹气,马车忽地刹停,将她心中聚集的愁闷一下都打散了,吓得她差点破了音。
“怎么回事……”赵乐宴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在掀开马车前帘看到魏锦戍的那一刻就败下阵来。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会来?
赵乐宴心虚地放下马车前帘,示意车夫赶快走,她可不想被魏锦戍知道她的行踪。
魏锦戍一步一步地踱到马车前,一双眸紧紧盯着那块随着车身轻晃的前帘。
外头一点没有动静,赵乐宴坐不住了,就算马车外是狂风暴雨,她也要迎上去。
赵乐宴颇有气势地掀开前帘,就迎上了魏锦戍那双深情眼,目光灼灼。她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
“魏郎君,好巧啊,你也经过这条路啊,”赵乐宴强装镇定,“今日赏花宴赏得着实开心,但我还有事要去办,改日再会啊。”她恨不得赶紧遁走,帘子还没完全放下,魏锦戍就伸手隔开了帘子。
“公主。”他的声音很轻,可赵乐宴却听得很清楚。
“魏郎君,你还知道我是公主,那就知道夜里私闯公主马车,可是要定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