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卢桑正在用早膳,只见萧沥神色匆匆走了进来,原本要往一旁的案几而去,可在看见空无一物的桌案后,当下调转脚步,来到卢桑面前。
伸手拿起其桌案上那块胡饼,这才往一旁案几而去。
待人坐定后,张嘴咬了口胡饼,眉间不由微蹙,一脸难以置信道:
“这饼竟如此难吃?”
那你吐出来。
卢桑忍不住腹诽。
抬头打量了眼萧沥,见其着一身藏蓝袍服,鬓发梳理齐整,簪一支鹤玉笄于髻上,面色不似昨夜那般苍白,又有心思与自己斗嘴,当下放心不少。
不过看着其穿戴整齐,像是要外出,卢桑忍不住问道:
“你要出门?”
“嗯,贺翀一早便在外候着,说要接孤前往西境营。”
萧沥借着清茶艰难咽下嗓中那面饼,嘀咕道:
“也不知葫芦里卖得何药。”
这倒符合贺翀作风,昨日谢扶之事虽未闹得人尽皆知,可军营中想必已然传开,而萧沥又下令亲自看管谢扶,此举无疑狠狠在打贺翀的脸,偏这口气贺翀还不能不咽下去,且不止要咽下去,还要亲自邀萧沥前往军营,以此得树军威,堵众人之口。
“他请你去,自然是不愿昨夜之事与你起隔阂。”
“孤何曾与他亲近过?”
萧沥错愕地看了眼卢桑,神情中划过几分不耐: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谁会当真....”
看着萧沥不情愿的模样,卢桑伸手敲了敲案几,示意其耐心一些,口中规劝道:
“你敷衍也好,佯装也罢,总之务必将戏作足了。”
“知道了。”
萧沥虽心中不快,却也知晓不能驳了贺翀面子,见卢桑像担心自己会拒了此事,低哂一声:
“孤又不糊涂。”
说话间,想起前来目的,于是看向卢桑问道:
“不若你与孤一同去?”
“我去作何?”
卢桑一口茶堵在嗓中,险些被呛到,看着萧沥的目光染着疑惑。
“齐正被孤派去看管谢扶,你身边又没有旁人...”
萧沥目光有些躲闪,似乎不愿承认一般,下意识摩挲着拇指上那枚扳指,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佯装淡定道:
“你不必多想,孤是担心你若出事,拖孤后腿。”
其实卢桑原本并未多想,可看着萧沥举止间的怪异,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今日怎地主动关心起我了?”
不怪卢桑如此问,自己与萧沥间的交流多停留于“就事论事”,待正事商议妥当后便各自离去,几乎从未牵涉到“人情关怀”,如今听到萧沥关心自己,相较于动容,卢桑率先出现的情绪,是不解。
“孤说了,不是关心,是怕你坏事。”
萧沥闻言,嘴硬地不肯承认。
见其不愿开口,卢桑倒也未在执意追问,收敛起眼中调侃,正色道:
“我的身份不便踏入军营,若跟着你去,才是坏事。”
昨日方从贺翀手中夺下一局,卢桑自然不会主动将把柄再交还回去,且不论自己大梁人的身份,即便身为帝妃,亦不可随意插手军营之事,在蒙暖之事上她已算逾距,如今绝不能主动投身。
此事萧沥清楚,可心中依旧不放心,直觉里贺翀此番接他们前来褚戎,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你放心,今日我会一直在传舍内,不会外出。”
看出萧沥犹豫,卢桑径直说道。
萧沥闻言,知晓也只能如此,故而只得作罢,将耳杯中那盏茶饮下后,起身离去。
然而萧沥的预感并非空穴来风,在贺翀一行离开不久,卢桑屋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起身行至屋门处,缓缓将门打开,只见一士卒站在屋外,此人卢桑有些印象,先前似乎不时出现在齐正身边。
“何事?”
“夫人,贺将军夫人求见。”
卢桑脑中顿了片刻,方才意识到贺将军夫人为谁。
贺翀夫人求见自己?
心中虽有疑惑,卢桑还是吩咐让人进来。
少倾,只见一湖青身影缓缓走了进来,待行至屋中央处,躬身向座上人行礼:
“妾身见过右夫人。”
“贺夫人请起。”
卢桑一手轻抬,示意不必多礼,而后虚指一侧案几,温和道:
“贺夫人,坐。”
妇人闻言应了句“是”,接着便要往一旁案几处而去,这时突然想到什么,又连忙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卢桑,脸上扬起一抹笑意:
“多谢右夫人。”
话落,伸手提起裙摆,绕行至案几处落坐。
卢桑暗自打量着不远处之人,漠北风疾沙扬,只一日功夫便沾染尘沙,故而妇人平日不喜着浅色衣衫,多以藏青或暗红着身。
而眼前那道湖青身影晃动,卢桑却觉分外鲜活,娇小的身形相较寻常西魏女娘更瘦弱些,倒有几分岭南之姿。垂眼望去,妇人襦裙较寻常款式更短一些,待坐下时,足间那双同色长靴悄然露出全貌,主人却浑然不觉。
见卢桑目光看向自己,贺夫人唇间笑意未减,也未等卢桑问询,径自说道:
“妾身未得诏令求见,还望右夫人莫要怪罪。”
可话虽如此,卢桑却能听出妇人此话不过是拘礼之言,眼中并未因此呈现惶恐之色,眉眼间尽是爽利,倒多了几分漠北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