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是小门小户,比不得薛家尊贵,更不比得皇家。”卫鸿文不睬他,只将鱼燕漪拽到自己的身后,“你面前?这里是定国公府沈家。”
说罢,不欲同他多嘴,转身便离开了。
薛时问方才被卫鸿文的话说得一愣,待反应过来时美人已经离开。
他不甘地盯着鱼燕漪离开的身影,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鱼燕漪方才不愿大张旗鼓地到卫家这边来,怕得就是连累他得罪了薛家。
薛家是天子近臣,皇恩浩荡,寻常人得罪不得。
想她方才还嫌弃卫鸿文,这会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换席位不过是几步路,鱼燕漪长久没有说话,只听见卫鸿文“啧”了一声。
她扭头疑惑地看向身旁,疑心他是不是又生悔了。
卫鸿文笑她:“你从前那般欺负我,也没见不好意思过,今日不过说句话的事儿,怎么反而总不好意思了?”
鱼燕漪反应过来,哪里还有方才的失落,忙着为自己申辩:“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况且还不是你小时候总惹我生气,后来谢迟一来,你又很快跟他好了,我还没说什么呢。”
“那是因为他一来你的注意力都放在谢迟那小子身上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
“还不是因为他太讨厌了嘛。”
两人闲聊间,便听的得那边方夫人提议各家好儿郎难得凑一起,她已备好了彩头,可以众人玩耍比试一番君子六艺。
也算是多了些趣味。
此言一出,方才在鱼燕漪面前没得了好的薛时问瞬时来了劲头,也是头一个附和。
那边已然定了比试诗、乐、射。
今日春酒宴本就有流觞曲水之意,头一项自是定了作诗。
鱼燕漪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百无聊赖的卫鸿文,数落道:“都说了你本不必来,既来了又得比试,你不怕待会儿得了末尾。”
卫鸿文笑:“怕什么,谁让我是京城出了名的诗不成、武不就的闲散人呢。”
也是。
卫鸿文其人醉心书画,六艺之中唯擅琴艺,也无心什么争斗。
一番比试下来,作诗这一筹是沈君度胜了,鱼燕漪不意外他的诗文佳,只是没想过他会这样大出风头。
后头是乐,卫鸿文不好一直不出声,便弹了一曲《伐檀》,得了满堂喝彩。
几乎是众人一致以为的头筹,却见那头沈君度又抱了古琴出来。
他平日里醉心诗文,虽擅乐器,却鲜少在外人面前展露。
鱼燕漪也是曾经机缘巧合下听过一次。
不过是一次寻常宴会比试,这也太兴师动众了些,就连方夫人也皱起了眉,低声劝他:“今日家中酒宴,君度你是喝多了不成,怎好与客人相争?”
“既是众人同乐,玩笑而已,何必在意输赢与否,不过是在下待客之礼。”沈君度轻巧揭过,“况且今日座下才俊诸多,薛家……大郎君当年,一曲《广陵散》名扬天下,近日薛四郎君也在,想必自不会输。”
在座不少人听说过沈君度文才皆佳的名声,只见过他被传扬在外的诗文,从未听过他弹奏。
不少人都好奇他的琴艺如何,也随声附和。
薛时问不甘示弱,自也应下了。
方夫人的阻拦并未起到作用。
沈君度往鱼燕漪的方向看去,只见她正埋头同卫鸿文说话,脸上的笑意是他从前未见过的。
他抱着琴的手紧了紧,收回了目光,拨动琴弦。
鱼燕漪和卫鸿文两人说到了从前在金陵时候的趣事,开展了一场对谢迟的批判宴。
两人不留神,再注意宴会上的发展时,已经是小厮敲锣宣布沈君度又夺了魁首。
卫鸿文看过去,正接上沈君度投来的视线,若眼神能杀人的话,他此刻恐怕已经死了千万次了。
他唇角微扬:“说起来,若比琴,你那心上人如何?”
鱼燕漪一提起谢玄危,眼睛都是发着光的,她理所当然地点头:“自然绝佳。”
卫鸿文想到谢迟那家伙从前学琴时险些被隔壁人赶走的难听,差点儿没憋住笑。
鱼燕漪见他不信,竟还发笑,有些恼火:“我的心上人厉害着呢,吟诗作对不在话下,武艺齐射亦是第一人,区区古琴有何可学。”
卫鸿文憋着笑点点头:“我又没说不是,你别急。”
“既你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还真想有朝一日见识一番。”
没注意到卫鸿文意味深长的目光,鱼燕漪替谢玄危夸下海口:“自是不成问题。”
她虽没见过玄危哥哥抚琴,却料定了他什么都会,即便不会也轻易能学得了。
觥筹交错间,沈君度又得了射艺头筹,三项皆赢了那个薛时问一头,可谓是争走了所有的风光,却并未得到鱼燕漪多一分的注意。
薛时问脸色则十分难看。
“你表哥射艺竟也有所长?”
“嗯?嗯,到底是我舅母舅公自小用心栽培的,哪里能有半点儿差错。”鱼燕漪道。
卫鸿文却莫名从这话中听出了几分伤感。
以为是自己触了她的伤心事,又道:“那你心上人呢?”
“我心上人自然是,更厉害啦!”鱼燕漪笑盈盈道,“我初见他时,他便是一袭玄衣对我出手相助……哥哥可厉害了。”
卫鸿文算是知道谢迟如何将人骗了心的。
鱼燕漪说得尽兴,抬手便要给自己添一杯酒,被卫鸿文忙伸手拦住了。
“本就酒量不好,再多饮几杯还了得,快停停吧。”
鱼燕漪已有些醉了,抬手指他。
“小红,你果真忘了咱们从前在金陵的友谊,竟连甜酒都不让我喝。”
听她提起从前的旧称,卫鸿文哪里敢说话,忙用眼神示意鱼燕漪身后的侍女,让人拦住她。
侍女止住偷笑,硬是好说歹说一番才劝鱼燕漪放下杯盏。
卫鸿文一个脑袋两个大,着实是想不明白,从小针锋相对的两个人长大后竟还能莫名其妙地勾连在一起,自己竟还是从前那个被欺压的对象。
气啊!
“一千两,另张居士空山新雨图一幅,天青竹栏山居图一幅。”卫鸿文单手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胳膊。
松雪瞪大了双眼:“一开始分明只说是五百两,你这分明是狮子大开口!”
卫鸿文又看向谢玄危。
谢玄危不予置评,显然是认同松雪的说法的。
他不过是不想自己出面,这才让卫鸿文帮自己盯着一个人而已,为了鱼燕漪花这么多,自然不是他的本意。
毕竟,他又不是真要同她定亲的关系。
卫鸿文半点儿不慌,平静道:“薛家那个混球看上她了,欲要纠缠。”
谢玄危眉毛一跳。
“她还喝醉了,醉话说……”
谢玄危一蹙眉,冷声道:“给你。”
卫鸿文乐呵呵地笑:“将军大气!”
松雪肉痛地给他去提银子,又说那两个藏品之事得些时候去办,到时候命人送往卫府去。
“有薛大将军的名头,自然是收得来的,这珍品我看上了许久,自然等得了。”
说完,便了眉飞色舞地甩着扇子打算离开。
“等等。”谢玄危将人叫住,“说了什么?”
卫鸿文一僵,随即反应过来,眼珠子一转,笑道:“自然是喊她的哥哥了,鱼家人丁单薄只剩了燕漪妹妹一人,这国公府内唯独一个表哥,也被她赶走了。”
“原来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又多了一个哥哥吗?不会是……情哥哥吧。”
很快说完,卫鸿文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好像生怕慢一步谢玄危就会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