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周末有人偶遇齐心老师了,在二教楼,听说是在录音棚录歌。一出教学楼就开车走了,加上齐心老师三四个人,拍都没拍着,可惜啊。”
“周末教学楼没几个人,估计是齐心老师专门掐的点。”
宋溪瞳孔猛地一缩,她意识到了些什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何姃就在齐心身边,而齐心对她撒谎。
让齐心接受何姃的方式很简单,那首歌,对不对……
*
何姃在教音乐的时候总感觉有一双小眼睛在盯着自己看,每每她回头的时候,那个小脑袋就藏起来了。
一次两次,何姃想要去探个究竟,那小孩跑得跟兔子一样快,但何姃看到了她扎着的冲天辫。
是低年级的听力障碍班,何姃站在窗子外,看着里面的小孩生疏学着手语,这里的小朋友大多是先天性的听力障碍,且很多家庭条件都不太好,没有配备助听器更别说植入人工耳蜗。
先天性听力障碍,会影响他们的语言功能,很多小孩都不会说话,多数情况下要说话就要先听到,后天再去训练开口。
那个总是偷看她的、扎冲天辫的小姑娘就坐在里面,她比其他小孩聪慧很多,她不像是能听懂手语,像是能从老师的教学缝隙捕捉到信息。
是唇语,她一直在盯着老师的嘴唇看。
下课铃叮铃铃响了,那个小姑娘猛地从椅子上蹦下来,又飞快地冲了出去。何姃觉得这小丫头风风火火的,忙得很。
手语老师下意识叫她名字:“飞云!”
“小何老师,”手语老师追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门口的何姃,“不忙了?”
“一会儿去上音乐课,路过看看。”何姃看到那道小小的身影跑到了楼下,最后停在一个垃圾桶前,“张老师,她在做什么?”
“捡瓶子。”张老师说完,往楼下跑去。
何姃说不出话来,预备铃响了,她抬腿往教室走。
……
把瓶子盖拧开,把里面的水倒干净,然后使劲把瓶子踩扁,天气很冷,瓶子很凉,水也很凉,小手脏兮兮的,衣服也被弄得脏兮兮的,更别说她的小花脸。
她的世界很安静,别人叫她的时候她不知道,直到那个人在她身边蹲下,帮她把瓶子拧开、倒水再踩扁,然后递给她。
飞云抬头去看她,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宋溪掏出纸巾,替她擦了一下小花脸和冻出来的鼻涕。
宋溪问她:“冷吗?”
飞云一直看着她的右耳,看着耳廓上的助听器。宋溪看出她的异样,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答案。
她看着眼前的小孩,又看了看亮着灯的教学楼,宋溪慢慢说,还做了肢体动作:“捡这些做什么。”
小孩指了指她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她又指了指瓶子,然后发声不准地说了一个“钱”字。
说完她拉起宋溪的手,拖着捡了半袋子的塑料瓶,往教学楼跑。
小孩带着她在一间黑着的屋子前停下,她悄悄、熟稔地进去,抹黑把灯打开,又拉着宋溪进来,最后把门关上。
讲台前有一架立式钢琴,宋溪看了一眼,弯腰,温柔地盯着她看。
小孩说得很难,发音并不准确,她说:“我……程飞……云。”然后她指自己的耳朵,又指宋溪的嘴唇。
宋溪明白她的意思,这时候小孩又说了一个“琴”字。她的手指在琴键上浮动着,她指了指宋溪,又指了指自己。
“我弹给你听。”宋溪看着她,说得很慢,还加了一部分手语。
小孩点头,然后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右耳,这时宋溪爽快地把助听器摘下来,飞云迅速用袖子擦了一下鼻涕,眼神炯炯的。
宋溪轻轻帮她戴上,这是定制款,根据她的听力损失程度定做,并不通用,但短暂试一下,让她听到声音就够了。
飞云一直看着她,紧张地看着她,看着她在钢琴前坐好,然后弹出第一个音。
她睁大眼睛不再眨眼,双手交叉而握立在胸前,模样虔诚无比。
宋溪弹过很多年琴,可有一年她发现自己的耳朵逐渐听不见了,从此她很少碰琴,那些弹过的曲谱,肌肉记忆般的感觉她不敢再问自己还熟不熟悉。
但,她要弹,她想弹给别人听的,是何姃做的那首歌,何姃写在纸上,属于她的歌。
少年时她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在维也纳演奏钢琴,那些少女的泪与梦终究化作一场泡沫。
*
“小何老师,你去哪?饭还没吃完呢!”
回答她的只有何姃模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