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来了之后,齐清晨和苏簌先进门,赫延脑袋一转,去了自动售货机前买水。纯属因为口渴,没有躲着他们的意思。齐清晨自然不会多想,别人就不一定了。
既然开口叫了嫂子,赫延便不会管苏簌有多少个男朋友,齐清晨当备胎也好,与她真心相爱也罢,和自己八杆子打不着。
赫延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快速放下一个人去喜欢另外一个人,为什么他做不到?他走路步伐很快,知道人应该向前看,可他真切怀念聒噪的蝉鸣、画满涂鸦的吉他。
赫延刷卡进了房门,他咕咚喝了半瓶水,趴到床上给何牧发微信。
云层:买你件衣服。
没回。
赫延把头埋在枕头里,等了两分钟。
还没回。
赫延撑着肘子爬起来,扒了衣服去洗澡。
何牧这个人长得斯文败类,笑起来带着几分邪魅狂狷之气,你不知道他是真心假意,搞不好会反咬一口。赫延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他会把衣服卖给自己吗?
他可以把他的作业包了。
人家年级第二,也用不着。
他可以出高价。
人家穿着名牌,大小也是个富二代。
他可以把要发表的论文带上他的名字……
洗完澡,赫延捞起桌上的手机一看,何牧发来了消息。
牧师兄:哪件?
云层:上次借的那件。
牧师兄: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还?
赫延略显尴尬,那天中午回来后他就自闭了,让本来不咋地的室友关系愈发紧张。他敲着键盘,在聊天框里输入:卖不卖?
两个人如果同框,可想而知画面有多绷着。
牧师兄:不卖,你拿去随便穿。那衣服我根本没打算要回来,它在我这没在你那发挥的价值高。
事实上赫延的人际关系处理得不错。他沉默寡言非常有界限感,但是挡不住他人实在,平常6049集体活动,去楼下超市打印资料、参加活动帮签到、找学委交作业,他一个人能干的事情,旁边人基本可以歇着,通俗来讲,延哥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咚咚咚。房门响了三声。
赫延给手机充上电,去开门。
就见一个女鬼站在他眼前。
苏簌穿着吊带睡裙,披散着湿长的头发,仰脸问:“我能借吹风机用一下吗?”
您怎么不叫酒店服务呢?
赫延没什么表情,关上门去拿吹风机。他自己还没吹,但他的碎短发用毛巾多擦几遍,往灯源下站一会儿就干了,只是不知道苏簌打什么主意,她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赫延递给苏簌吹风机,友好地把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房门又响了三声。
赫延心说真是招鬼了,换上衣服去开门。
“你方便吗?能不能让我进去?齐清晨把我锁门外了。”苏簌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把吹风机放在小腹前,哆嗦哆嗦地问。
这么可怜,作为一个男人能让人家在走廊冻着吗?
赫延敞开房门往后一靠离得八丈远。
“你们住哪间?”
苏簌进门没应声,清眸扫视一圈,床上被罩有褶皱,床侧落地柜上衣服叠放整齐,桌上有两瓶矿泉水,男生一张禁欲系的脸,头发还没有沥干,拿上手机出了房门。
赫延倚在走廊墙上给齐清晨连续打了三个电话,无人接听。
搞什么?
快把你女人带走。
虽然赫延一定不会把她怎样,但是这个女人不安分。
苏簌站在化妆镜前吹完头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拇指长的香水小瓶,喷在手上往耳后点抹,然后她又拿出一支水蜜桃唇釉。
赫延出来的急,没把房卡拿出来,思虑三秒,走人。他边等电梯边找别的酒店,到达后出示电子证件,一样睡个安稳觉。结果刚到大厅,齐清晨就回了电话。
“赫延你人呢?我点了宵夜,咱们三个一起吃啊?”
听那意思,苏簌可能回去了,但是房卡她拿着。
当着齐清晨的面她不能不给,如果这样一走了之,倒显得小气了。
“少吃点。”赫延挂了电话,回房间。
过道里的地毯印着复古蓝色花纹,在幽暗的光线下像一滩死水,赫延踏着拖鞋走在上面,白色长袖成了唯一的清辉。
他推开虚掩的门,闻见了关东煮浓郁的香味。
桌上,齐清晨给他点了福袋、竹轮、魔芋结、墨鱼肠,几乎每样都来了个遍。他的房卡也被放在旁边。
赫延承认是他小气了。
他嘴角向上勾了一下,说不上欣快,视线一转,就看见齐清晨跪在床上,睡袍下面压着个粉色吊带裙。
他像个罐子被人打开,听见了俩人的娇·喘。
他赶紧拿落地柜上的衣服和书包,趁他俩没发现溜出去。
特么没有啊?
没有啊?
他的东西呢?
不管了,跑跑跑。
他弓着背悄悄挪了两步,齐清晨看见一道白影,怔愣了一下,他捏握苏簌的腰用力一顶,兴奋暴跌到零点,羞恼道:“你的萝卜。”
萝卜萝卜。
赫延直起身来,径直走到桌前,端起餐盒假装若无其事地离开。
他大脑神经混乱,五官失灵,出门一看,房间在对面。
你大爷的。
他就不该回来。
-
赫延深呼了一口气,把萝卜搁在前台,顶着寒风出了酒店。
他像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从头顶砸到脚踝。
他护着炙热的心脏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去哪里。
好像哪里都能去得了,好像哪里都有两个人纠缠的影子。
充斥在他的脑海里,甩不开,挥不去,徒留恶心厌烦。
他在深重的夜色里漫游了许久,找不到一片空白。
直到天蒙蒙亮,他信步来到一片老小区,抬头看见凌乱的电线,以及撑着阳台的谈迟。
悄无声息的月亮高悬,谈迟仰着脖子看灰青色的天空,安静地像他脚本里的小人。
谈迟的黑眸缓慢地动了一下,垂下头来对上赫延的视线。
仅是一眼,他就察觉到赫延的不对劲。
他双手离开阳台上的雪,一阵风似的低头钻进了卧室,几秒后站到赫延面前。
两个人隔着直尺般的距离,呼出的热气彼此可以看到。谈迟的脸比赫延的脸还沉重,他看了一秒,赫延的短发和睫毛上结着薄薄的霜,眼底的落寞比他倚在白桦树上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