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两只手抱住赫延的肩,轻柔不失力量。
然而他手掌贴在他身上后,感觉像抱了一个冰疙瘩。
他大概能猜个七、八,不问不宣。
只有心疼。
赫延盯着他的空白发呆,全身僵硬。谈迟牵起他的手,左手拇指捻了捻他的手背,凉。第一次感觉这么凉!
他又捏了捏赫延绻着的骨指,不敢掰,生怕折断。
赫延迅速抽了手,把视线从谈迟脸上挪开。他选择的结果,打碎骨头得承受,撞了南墙不回头。
他隐隐觉得谈迟理解。
谈迟扣住赫延的五指,把他牵进楼,眉宇间宛若沾了碳,嘴唇像扯了死人白。
他认识的赫延看起来冻人,实际上身体总是暖暖的,如今一个陌生的、冰冷的赫延站在自己面前,他不知道怨谁、恨谁?
一进门,暖气“轰”扑面而来,门“啪”的一声就关上了。
谈迟把赫延直往卧室里带。
赫延看谈迟栽进衣柜,抽出一床加厚羊毛被,扭头就回校。
下一秒他被谈迟拽回来甩到床上,粗暴地盖上被子,用身体的重量压住自己。
谈迟心底滋生出恐惧,眼眶红红的,就像溺水之人抓不到仅有的一块浮板,真就是没救了。
床上保持了长达两分钟的沉默,十平米的小屋温温软软。
赫延感觉周身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手从被子里抬了一下,落在谈迟的肩膀,手臂都没贴他的背,规规矩矩柔声说:“起。”
谈迟闭着眼睛装聋。
赫延的手又从谈迟的肩上移到他的后脑勺,带着安抚意味,他一定以为自己快冻死了。
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上其实是很沉的,外加一床估计得有十斤的被子,身后还垫有一床,赫延就像那个汉堡包中间的菜叶子,前后被夹击,呼吸比平常重了两倍。
床上有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心中泛着酸痛,他左眼角无声落下一滴眼泪,顺着鼻梁洇在了被子上。
卧室和阳台的门紧紧闭着,空气中的暖热气流越来越堵,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谈迟抓住赫延的右颈脖,柔软的唇覆在了左侧。
赫延心说到底造了什么孽?
恶心的东西找到他了。
谈迟亲得温柔体贴,鹅,风情,从白皙的颈侧到微凸的喉结,有时一寸一寸地拨开赫延的衣领用舌尖舔他的锁骨,每一个动作都像在人的心脏上扫过一片羽毛,自然流畅地跟实战演练过一样,就算是柳下惠也酥酥麻麻乱了。
赫延的手一动不动搭在谈迟的后颈,想吐。
他慢慢曲起右腿,搂着人位置一转,被子就盖在了谈迟身上。
谈迟勾着赫延的脖子,弯着唇看他。
辣么大的美人投怀送抱,赫延看他脸不红心不跳。
他只想,吐。
赫延把谈迟的手撤下来,翻身下床,走去了老破小卫生间。
………
他站在水槽边揉了揉纸巾,转头看见钩子上的毛巾和置物架上的牙刷。
嚯。
情侣款式。
如果他猜的没错,接下来几天谈迟费尽心机勾·引他。
自不量力。
赫延拉开卫生间的木门,想着回校。
谈迟不怀好意地斜靠在门框,他舔了一下嘴唇,回味刚才的战绩。
赫延觑了一眼,谈迟笑得得意,他带着兴趣打量他,浑身上下闪着危险信号。
“完了?”谈迟问。
“嗯。”赫延点了点头。
“你不用下床,我帮你弄就行了。”谈迟说得跟个推销员似的。
此刻他脑袋里装的黄色废料,然而赫延只是在卫生间吐了几口,理解的是另个宇宙的意思。
“我不想弄脏你的床。”赫延说。
“没事,你应该担心……”谈迟把剩下的“我技术好不好”半句话吞咽了下去,他在赫延面前脸比馄饨皮薄。
他以为赫延不理人,没想到人家能顺着这个话题回一句,如果再聊几句,恐怕会暴露自己。
但话都说这儿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他硬着头皮问:“你喜欢在哪里?”
马桶呗。
赫延见谈迟吞吞吐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说:“这里就挺好。”
谈迟头顶冒出俩字:我家?
他心说赫延果然没有情调,但思考周全,就他现在随时能昏过去的状态,的确不适合折腾。
赫延望着谈迟苍白的脸,倘若追究他啃人的行为,肯定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得,再有下次,赫延一定不会客气。
赫延一脸“你还有事吗”的表情看着谈迟,请他让路。
谈迟侧了一下身体,问:“一起吃早餐?”
赫延晃了晃脑袋,他没胃口。
赫延朝客厅门走去,谈迟跟在他身后,手臂上搭着一件大棉被似的羽绒服——去年冬天他穿得次数最多的一件。
走到楼下,谈迟就把衣服给人披上,他害怕赫延再变成冰疙瘩。
没想到他自己被裹成了粽子。
“谢谢。”赫延拉上锁链。
“?”谈迟狐疑。
谢谈迟没有让赫延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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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6049,老二老三老四各披一条被子坐在床铺上打盹儿,见到赫延推门进来,“蹭蹭蹭”掀了被子,从楼梯上跳下来。
黎川和付嘉住在东侧,公用一个楼梯,因为太着急,脚丫子踩在了一起。何牧在争吵中踏上拖鞋,黎川垂头一看,把付嘉踢回床铺,两步跳下楼梯,冲在何牧前面,对赫延来了个熊抱。
赫延莫名感动:“你们在等我?”
三个人一同点头。
“对。”
“是。”
“嗯。”
黎川气得肝颤:“没有你,付嘉把我锁在门外,我在走廊呆了半宿。”
何牧立在身侧,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没有你,少了点刺激。”
付嘉从桌上拿来昨晚没啃完的胡萝卜,咬了一口,发出脆脆的声响,说:“没有你,寝室里没水喝。”
赫延把黎川搁椅子上,去了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