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年里脆年外响,二房那两个破冰成好,年节也能安安生生坐在一张席上,一大家子不需瞧他二人脸色,也省了人无数心力眼力。
珍珠娃能说会走,去年的小彘今年的小人,一天大过一天……
老四断了一条腿,因祸得福,讨了媳妇,日日受教,长了心肝,也是一天大过一天。
夏秋,元家老姑奶奶得了一场顽劣恶疾,请医问药,扎针吃苦,内外折腾,好在有惊无险没几日病愈,这使她越发看得开,也越发顾着自己。
冬春,元长莘领着一家老小拜过祖宗,便叫三个媳妇走到跟前,加上她正巧四个人,凑齐了一桌。
离家嫁人的苦,元家老姑奶奶没吃过。
大姑姐的威风她耍过,弟媳妇的把戏她挨过,江氏受气使绊子,她亦吃瘪发脾气,怨仇两相抵消,元长莘立着心眼略过江照雪,全当瞧不见。
瞧不见老的,她只瞧得见小的,各家的心肝肉嫁进他们元家来,各有各的难,各吃各的苦,老姑奶奶领着人玩几手丢几张牌,输些个金银珠宝,就当是给这三个丫头做零花……
一屋子女人不见半个人影,元宝背着珍珠,掰着核桃去了皮细细喂,大的小的玩玩笑笑就往北院跳,寻孩子她娘去……
姑娘骑在她老子头上不乱动,爷俩就在老姑奶奶身后立着桩瞧了几柱香。
人输十回,但凡赢一回,喜不自胜。
手只赢一回,便又想赢十回输一回,望着回回赢把把胜,元长莘心里鼓囊着送钱送金银财宝,牌一上手,早忘了开头心思,就要争个输赢高低。
然赢心有,牌技无。
颠过来,覆过去,只元家输,另叶、尹、楚三家赢。
那三家一细算,竟是三少奶奶四少奶奶赢得少,二少奶奶赢得多。
钱追着喜雨跑,也是天大的稀奇事!
见老姑奶奶存心丢钱逗乐,采买人心,白花花的银,黄灿灿的金,光看捞不着,三少爷馋得火急火燎。
那叶家人去得早,叶父叶母身后财尽归喜雨一人,叶家女儿若无叔伯兄弟迫害,祖宗子孙欺凌,关起门来,就是个三世逍遥的女财主,叶家爹娘疼爱女儿暂且不提,喜雨她那爷们儿睁了眼挣金子,闭了眼还是挣银子,二少奶奶守着金山银山,还需弯下腰捡这星星点点碎金碎银?
她真是天皇帝抢地乞丐的活儿。
尹家富得流金,他那媳妇儿又是个闲不住的大忙人,残花卷又卷,飘雪滚又滚,富上加富,财上添财,堆积成了一座名曰,富贵满堂的巍巍大山。
一路算下来,楚家虽算不得多富贵,但架不住恋笙有个不知疲的叔父,楚大人睁眼天下学子,闭眼至尊朝堂,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忙得脚不沾地。
年前,大哥特意使亲信送来急信,细说陛下如何留用学政,朝廷如何授官,往后楚大人是要常居京中,难回江南道。
借老师的力,受天家的恩,享岳家的势,趁此良机,元家大哥自要往上攀一攀,临安元家势要跟着再往上晋一晋……
大哥令他们三个,算清楚陈年烂账,洗扫干净园子,叫老三莫要再沾死人的老物件,让老四收起性子别再荒唐人命,叫他们三个,这几十年都咬牙收敛些。
长兄的话,兄弟三人不敢不听从。
听是听,服却不服,兄弟里头一惯就属老四最恶,元宝自认干不出轰隆隆的大错,只有一两回张牙舞爪的小毛病,怎的大哥翻来覆去,偏偏说他最多?
肚里不太平心里不服气,却又舍不得怪罪亲大哥,元宝拿着信,当着老二、老四的面儿,念叨了七八声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