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把大家请来，一来是想听听大家的打算，二来呢，是把自己生意上的事情和决定给大家交代一下，也算给大家汇报工作吧。“阿华开始把自己的盘算一一道来。

“大家也知道，现在的行情不比以往。以前呢，进城卖菜的人不多，我们是抢了头彩，把这个生意给悄悄做大起来。往前大家也知道，一斤青菜，再怎么不行，我们也可以赚一两毛，现在嘛，呵，能保本然后赚上一毛，那已经是老爷保号了。大家说是不是？正哥，你说说，你今年到现在，和丰哥去乡下收菜，是不是见到很多和我们一样的贩子呢？”阿华一边说一边给各人沏茶。

“那不是嘛。隔壁村的那个大头强，还有东边镇的那些老头子，都跟着我和阿丰的后面去收菜。现在成本高了，连雇车的价钱也提了不少，还有啊，县里的菜贩子也变精了，原来很多人都从我们这里买，现在也会去农贸批发市场去问行情，去比价，还要挑挑拣拣。这生意，真的难了。”听得出来，阿正这个总结是很用功的，他和阿丰除了卖力气之外，也在努力学习如何思考。

“哎，上次和我们打架的那个阿豪，听说哦，只是听说，他和他家里人把自己村里的菜农都给承包起来了，让菜农根据他们的要求去种菜。比如通心菜，要种多长时间，长多高，收菜时要怎么包扎，运菜的时候要给菜叶子打水，他们都教会农民。所以，人家的菜质量好价钱也比我们便宜一些，就是人家的摊位不如我们，生意没那么好罢了，但现在他家也是越做越好了。上个月，我就知道，县里的副食品厂找到他们，要采购他们的菜去加工呢。”阿明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显然，阿华下面的这些人，都称得上强将手下无弱兵，哪怕是阿明这样的小痞。

“我觉得，阿华哥，我们真的不能再这么做下去了。你现在都和县委大院里的称兄道弟了，你再干这个就不妥了。大家都叫你“卖菜华”，我是说，你应该去做大生意，能成百万富翁那种。“阿文开窍了，知道阿华之前只是把卖菜做幌子，赚点钱，然后投资在大院里。

“哈，我要是成了百万富翁，你们不也得成百万了。“阿华自嘲，他当然知道阿文已经看破自己之前的想法和操作，只是阿文还没完全点破而已。

“你们想说的，也是我想说的。这个卖菜的生意，确实没什么可以赚大钱的可能了。行情不行，对手也多，而且个个都是高手。已经没赚头，那么我们可以放一放。“阿华一边说一边把刚冒泡的开水倒进茶壶里泡茶。

“当然了，也不是说完全不干这个。大家想想，这几年，县里的，镇里的，哪怕是我们那个穷乡里，还不是日子越过越好。我看了看，想了想，其实在吃这方面，我们还是可以下一下功夫，从其他方面入手赚钱。“阿华晓得，民以食为天，这一个”吃“字，可是天下第一的头等大事，生活富裕了，人们对”吃“的要求只会是一路高开。

“我是这么想的，我说出来，大家听听，给点意见。“阿华开始描绘他的宏图大计。

“第一，大家也知道，我这一年多以来运气不错，通过卖菜和县委大院里的人混了个脸熟。这年代人家不嫌弃我这个乡下人，也愿意帮我说话，说实话，我感到很幸运。接下来，我自己个人是不可能再跑回去做青菜的生意，这个，阿文的话是对的。我目前已经开始往承包工程的方向走。大家也知道，之前县委大院那个装修工程，我是和我家表伯一起做的，这里面没大家什么事。那是因为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做这种生意，实话说也是怕，没有本钱也没有实力，只能说一边干一边学，大部分钱也给别人赚了。这个，我不觉得吃亏，毕竟能够做上这种生意我阿华这辈子就已经很自足了，也学了不少新的东西，认识了不少人，算是为走接下来的路打了基础嘛。嗯，就是这个道理。现在呢，机会来了，大家也知道，县里有钱了，开始要修这修那，要建这个桥建那个楼。从现在开始，我能够在大院朋友的帮助下承包一些工程了，比如那个县城的学校医院招待所这些危楼翻新工程，政府住房的水电翻新工程和外墙门窗翻新工程这些的。所以，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留下来帮我一个忙，大家把这盘新的生意做大，赚大钱。“阿华眼神很笃定，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分是食到这一瓢美羹。

“第二呢，就是这个菜生意的问题。准确一点，我想应该是“吃”的生意。我把卖菜赚来的钱，一部分用来打通关系，又吃又送；另一部分呢，则是在农贸市场那里买了两个门面，这个事，正哥、丰哥你们俩也是知道的；还有就是在县城人民路的边上，离县政府三四百米的地方租了一个临街的大开间门面，大概算下来有一千平，这个之前没和大家说，也是因为没机会吧，现在趁这次大家都在，把这个说出来，也算是个交代吧。我接下来的想法，就是把卖菜这个生意做成“卖吃的”生意。简单的说，就是搞一个菜市场，人民路周边没有农贸市场，也没有日杂店，我就想，对，就像香港电视里的那些地方，叫什么的……嗯，超市。嗯，就那种。人来了，可以买菜买肉买鱼，还可以买油盐酱醋这些，顺带把卫生厨房用品这些也一起买。总之啦，就是一个大的市场。我还想这个市场不能和现在的农贸一样乱糟糟臭烘烘的，一定要做一点装修，装灯泡，还有，我和村里的强哥说定了，到时候定了几台空调，也装上，你们想想啊，这么个地方，有空调有灯光，大家一定喜欢一定会来。“阿华给大家描绘了一个关于超市的美好未来，虽然他并不了解超市的实际运营模式。

“嗯，嗯，哥，好是好，但，会不会菜比别人贵太多？“阿明抢先表达自己的疑问，别看他年纪小，但人肯动脑、灵活，发问确实有道理。

“是啊，现在明显我们的进价比别人高，再搞这么一个市场，还要花租金、水电费这些，那这菜，要卖多贵啊。有没有人买都是问题。“阿丰显然也发现这里面的弊端。

“阿华哥，我说你不如直接做批发得了，接下来直接就做工程去。我也听说，我们镇上的中学、小学还有卫生院，都要搞工程，这里面肯定是大生意。”阿文也觉得不解，毕竟那年代，有谁愿意多花钱去超市买个青菜。

“哈哈哈，我说你们呐，嘿。”阿华见大家议论纷纷，无奈的叹了叹气。

“知道我所租的铺面是人民路这地方的什么位置吗？”阿华给大家出了一道问题。

“不就是县政府斜对面那块，县供销社的门面嘛。”弟弟阿明没好气地说。

“除了这，你们还知道什么吗，懂什么吗？”阿华笑了笑，也不直接揭开谜底。

众人一脸茫然，面面相觑。大家只知道这个地方是县供销社的，都是原来卖土特产或五金产品的，属于公家的地盘，平时生意也就一般般。土特产本地人不怎么喜欢，五金产品则满大街小巷的私人店铺都有，谁也不稀罕这些国营店的老产品，价格高、样式少，连这次县委大院的装修工程，施工队也不在这里进货。换句话说，这个地方，应该是早就被老百姓遗忘的，苟延残存的。

“喏，我好像之前晚上经过那里，那里晚上供销社一下班，就很热闹了。有很多小商贩来卖东西，比如说一些衣服啊、鞋子啊，还有农村的手工；还有卖吃的，炒粿条、炒田螺、煮鱼头粥，都有哦。很多人来吃夜宵和买东西的。“阿文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他觉得以阿华的商业头脑，不会那么容易犯错。

“我说嘛，我们这群人，就你文化水平最高，脑子最好，知道的最多。“阿华这回瞪大眼睛看着阿文，知道这小子孺子可教也。

大家似乎回过味来，一阵唏嘘。原来秘密就在这晚上。

“但你们只知道这一点，其他的，嘿。”阿华端起茶杯又细细地啐了一口，卖起了另一个关子。

“阿华，我们跟着你就是了。”阿正很沉稳，他认为阿华认定的，大概率也不会有错，跟着干就是了。他的话基本也是代表了大家的态度。

“就等正哥你这句，好。”阿华“嗖”的一下站起来，环视着身边这几个跟着自己打江山的小伙伴，彷佛将军在沙场上检阅自己的士兵。

“我来做下一步的安排。正哥，你带着阿勇跟我去供销社的门面帮忙，我确定了这个地方，需要做简单的装修，还要和上家建立关系，将来要供货给我们的这个市场。丰哥带着阿明，去建材市场摸摸行情，比如五金、电缆、木材这些，我会给你们一个清单，你们对照着找就是了。现在看来，我们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来办这些事情，大家加油，争取干完！今天到此结束，散会！”阿华正式下达指令。

“好！”众人的士气在这一刻被完全点燃。

“哎哎，大家等等。”阿华见大家都要散开，忽然记起今天的另一件大事。

“还有事？”众人疑惑不解。

“嗯，这是给大家的，这段时间的辛苦费。”阿华淡淡地说了一句分量极重的话。

话毕，他从身边的一个皮袋子里掏出一沓红包，每个里面都是鼓鼓囊囊的钞票。在众人的一片惊喜和兴奋的目光中，阿华亲手把一个个红包交到大家的手中；然后，轻盈地转身，悠悠地走出包间，不留下一片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