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初夏,天气已经变得浮躁热辣。出门在外的人们都戴上稻草帽或带着遮阳伞,毕竟谁也不愿意行走在太阳的炙烤下。
郑海良一早到了办公室,看了一会报纸、审阅一下文件,然后和下面科室的领导开了个小会,便开上小车匆匆地出门了。
最近,郑海良收获颇多,他一手具体操办的招商大会成功召开并完美谢幕。到场的港澳台海外客商如云,签约项目高达几十个,这里面有服装制衣厂、塑料加工厂、食品厂、家电制造厂等,签约金额超过一亿人民币;一时间,这成为轰动全省的大新闻,一个偏隅东边的临海县城,一个招商会居然能够签约过亿金额,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但又令人振奋的消息;许多兄弟县市的经贸部门纷沓而至,要来外经委和郑海良这里学习先进经验,霎时间,郑海良一跃成为县里的政治红人,要风有风,要雨得雨。
今天趁着心情不错,顶着烈日,郑海良约上同在本县体制内的老同学一齐到县郊的一座饭店上聚会。饭店位于西边的县郊,门面不大,装修简陋,但名气却大得很,这归功于两个方面:一个是饭店菜肴有特点,比如稀奇的野味或其他奇珍食材;第二则是本县和邻县不少的富商或公家人士前来定点接待。郑海良第一次来,还是他的老上级、曾经的外经委主任带过来的,也是为了宴请其他部门的领导。这家店开业七八年,却连个招牌都不挂,大家只知道饭店老板姓陈,所以大家又把这家饭店称呼为“陈记”。
从办公室开车出来,约莫四五十分钟就到达陈记饭店。郑海良刚下车,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矮胖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他是陈记饭店的经理,专门负责服务类似郑海良这样的高级客户。中年男人把郑海良领到一间独立的平房,这是一个外表极其简陋的房子,但却是饭店专为高级客户安排的单间,里面已经布置好餐具、茶水、小吃,空调早已开机制冷,单间内还附带一个洗手间、一间麻将房和一间卡拉OK房,可谓是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郑海良在中年男人耳边说了几句,然后中年男人就毕恭毕敬地退出房间。饭局是郑海良发起的,他提前到来一是为了迎宾,二是先提前点好酒菜。
不一会,房间内响起了敲门声。客人到了,郑海良想。
房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和郑海良年纪相当的中年人,他们一见到郑海良,就热情的走上去打招呼、互相拥抱。两个人,一个是县委机关管理局的何局长;一个是县财政局的卢局长。他们两人都是郑海良在中专的同学,因为都是本地的老乡,自然就认识、熟悉。回来后三人又同为体制内的同志,关系自然是更上一层楼。三人围着饭桌坐下,自然开始互侃大山。
“还是我们郑主任厉害,把我们带到陈记,让我们开开眼。”老何先开口,这里算官职,他不是最大,但他离县委领导最近,是县委大院的大管家。
“老何你就别开玩笑了,你什么世面没见过。当年你在学校,还带我们一帮人去跳舞。”郑海良就着老何的话附和道。
“就是,老何你是机关管理的领导,平时就应该带我们出来放放风。”老卢跟着郑海良一起揶揄老何。
“两位老兄的话差矣,我何某现在是满头包,每天各种麻烦事不断。今天要不是老郑你发话,我都准备窝在办公室里,连午饭都不去饭堂吃了。”老何说着摆了摆手,露出一脸尴尬的笑容。
“你不舒服?刚才来的时候,你在我车上就开始打呼噜,我还在想你昨晚去哪风流了呢。”老卢和老何一同过来的,老卢开的车。
“卢局长,我们老何可是县里的模范丈夫,你可别乱开玩笑哦。要是给老何的爱人听见了,小心妇联的同志上门找你谈心哦。”郑海良在一边哈哈,老何的爱人是妇联的领导。
“你们别瞎说了,最近真是一堆麻烦事。县里要开展廉政作风建设,机关大院、各部门局和各家属院都要开展宣传和举办座谈,这些具体的事情都要我们来做,累啊。”老何的工作,说好听点,那是为县委县府服务,说不好听点,那就是打杂。
“是啊,搞这个还要我们财局批款。现在我那里也是穷成乞丐了,一下子要批几百万,我去那里找啊?要不,何局我们两个,去给他们外经委打工,讨点吃的?”老卢也是为难,但凡这种活动,上面都来找财局要钱,可是县里的财政也是捉襟见肘。
“老卢啊,我没找你要钱就不错了。去年的招商奖金,你们都还没给呢。县里都批了,县长还亲自过问,结果呢,到现在我也没见到钱,我知道你难,我都不敢找你要。你看,我够兄弟吧。”郑海良说着,一边用手指着正在呷茶的老何。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三人齐声感慨。
这时,郑海良早已吩咐的酒菜陆续上桌,三人一边大块朵颐,一边开始新一轮交流。
“郑主任大方啊,三个人吃六个菜。”老卢边说,边夹起一块肉往嘴里送。
“那可不是,要论吃喝,还得看我们外经委。上次我去他们外经委那里,老郑刚好不在,就见到你们办公室内一堆的进口饼干零食,连我看了都流口水。”老何跟着起哄。
“你来了也不和提前打声招呼,下次可不准这么无礼啊。怎样也要给我们何局长接风洗尘,你说呢,卢局长。”郑海良顺着接话。
“论吃喝,我们财局比不上你们啊。你看看老何家的机关大院饭堂,每天每顿六菜一汤,从来不重样,还带水果、凉茶和甜汤。我们局里的饭堂,不说也罢,每天都是同样的菜式,每天都是一样四菜一汤。”卢局长开始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