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太阳继续罢工,连续数周的阴云夹杂着细雨,令人愈发感到寒颤。南方特有的阴冷,开始持续侵蚀着人们的身躯。
在村里,这波寒气却被驱散的无影无踪:一到冬天,深谙民以食为天的村民们,家家户户便开始各自的冬天进补大计。一时间,各种山珍野味、家畜走禽,都成了村民们餐桌上的饕餮大餐。
郑汉民也不例外,他原本就是部队出身,对于抓拿野味更是轻车熟路。他两天前在山里逮到两条乌山腊,又叫人给自己捎了几只野山鸡,便在自家做起了龙凤锅。做好的汤锅,他让两个孩子带着一些送去给孩子的外公外婆——虽然发妻早早离世,但汉民书记却惦记着发妻的恩情,自然凡事也就顾着发妻的娘家;至于剩下的部分,便是自己在家享用。
独独乐不如众众乐。
打发走了孩子,郑汉民便开始逐个打电话,召来几个亲朋好友一起享用这锅龙凤汤。其中一个,便是派出所所长的陈洪光。
“老郑,不好意思啊,来晚啦。”陈洪光一进郑汉民的家,便自表歉意。
大家伙一看是陈所长驾到,都立即起来和他打招呼。今晚上,郑汉民除了招揽来陈洪光,还有郑如松和另一位好友,四个人,凑成一桌席。
“我说汉民兄,今晚陈所要来,你也不早点提醒,我好多带点卤鹅肉和猪肠,酒也多带两瓶。”郑如松甚是开心,毕竟很久几个人都没这么凑在一起过。
“就是,早知道我也多带一些海鲜来白灼。前几个月啊,你们汉民书记还和我说,他想吃生腌,这次没多少,大家将就吃就是了。”汉民书记的好友也是爽快之人,带着一桌海鲜过来吃席。
“感谢大家,感谢大家。我什么都没带,今天啊,我就是专门来吃汉民书记这个大户的,哈哈。”陈洪光感受到大家的热情,他第一个举起了酒杯。
“来,来,来。敬我们英雄陈所长。”大伙一看陈洪光举起了酒杯,便立即响应号召。
“一起,一起。敬大家!”陈洪光甚是开心。
众人酒过三巡,一顿狼吞虎咽,便趁着微微醺醉,开始聊天吹水。
“陈所,你的伤如何?”郑汉民关切地问道。
“彻底没事啦,就是个贯穿。想不到啊,当兵没碰上打枪;到了当公安,居然就碰上了。这辈子,算是一回事了。”陈洪光说起这桩案子,满脸都是自豪。
“陈所,听说立功了?”郑如松跟着问。
“哎,个人一个二等。所里面,上面给了集体三等。”陈洪光说得倒是风轻云淡。
“老陈啊,看来下来一轮,得是你做东啊。”郑汉民为老友所取得的成绩感到高兴。
“那一定,一定得我做东。”陈洪光春光满面。
“对了,陈所。你们还破了那个连环杀人案,这么厉害?”郑汉民的好友问道。
“不是我们破案,是参与围捕。那家伙啊,姓林,隔壁县的,在我们这里杀猪。就藏在我们镇与特区交界处的那个村。他干了快十次了,到最后才抓住。哎,可惜害了那么多人啊。”陈洪光趁着酒劲,抖搂了许多。
“听说他专找外地女下手?都是骗回家里再杀?”郑如松跟着发问,看来大家都很关心这件骇人听闻的大案。
“嗯,专门去烟花街挑年纪大的女,下手。每回都是先骗回家里,然后杀了。那现场啊,看了一次几天都睡不着觉。”陈洪光谈起这个变态杀手,心有余悸。
“哎,我被害的几个月都睡不着觉。哼!开始还以为是村里人干的,把我吓得啊,把女儿都送到她外婆家去住了一段时间。每天晚上还带着人到处巡查,生怕凶手再来一次。”郑汉民说到这个就来气,过年那段时间,他被这个女尸案折磨得不轻,他最怕的还是凶手是本村里得人,坏了村里得名声。
“老郑啊,这个杀人犯,后来我们查到了,他给你们村里的厂子饭堂供过猪肉,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所以就把其中一具女尸抛在这边的海里。上次我们在海滩上发现的袋子,就是那个厂的。”陈洪光说起往事,可都是历历在目的感觉。
“哪案子到底怎么破的?陈所,你说来给大家听听。”郑汉民的好友极其八卦,现在逮着机会就要问个到底。
“那不是管我们的特区公安局,新任局长专案督办,要求他们刑警支队限期破案。本来大家都还是一头雾水,结果后来再认真对比几个死者的一些共性,发现她们都可能是来自烟花街的小姐,所以才把目标锁定在烟花街上。后来,局里去了几次烟花街,找了几家店了解情况,果然这段时间,烟花街失踪了好几个女性,共性也和发现的女尸的相似,于是就立即找到了突破口。”陈洪光虽然未亲自参与破案,但通过案情通报和警情通信,他也知道这个大概的过程。
“可惜这些女的,好好的,非要去做这些龌龊事。”郑汉民听着,自言自语道。
“汉民书记,这就是你不清楚行情了。现在的烟花街,小姐赚钱比工厂里的工人都要多很多。你想啊,每个晚上做两轮,一晚上两百多,每个月下来五六千都不算多。”郑如松因为应酬的需要,也曾带客户去过那里,就熟悉了那里的行情。
“哟,如松老弟挺懂行情的啊,哪天带我们几个去参观参观,也让我们开开眼界。”郑汉民的好友来劲起哄了,众人表示哈哈,这郑如松莫不是街上常客。
“你们别瞎说,我就是带着人去,我自己可不搞这些下流事。那里啊,都是外地来的客商。你们想啊,我们这里搞了那么多的投资,建了那么多的工厂,肯定有客商来嘛。自古以来,饱暖思□□,这人之大欲大家都能理解。只不过,这个变化太快了,换成几年前,谁敢这么干。”郑如松说的倒是实话,既然放开国门,这些苍蝇蚊子总会进来那么一些,不稀奇。要怪,只能怪我们之前的家里太整洁干净,没那么多花花绿绿的糟心事。
“我们还是老实人呐。你们看大部分村里,都是搞工厂,盖房子。最多,也就打个麻将赌钱,都不干出格的事。”郑汉民的好友也关心这类社会话题。
“都是因为赚钱呐。有关系的都盖工厂做生意,没门路的就搞歪门邪道。反正,一切以赚钱为主。”郑汉民若有所思,他看了看陈洪光一眼,想着这老陈也不发话了。
“你们啊,忘了这里还坐着派出所的同志,啊?”陈洪光打趣道,显然他听得很仔细。
大家一言不发,等着陈洪光说说自己的看法。
“我们镇派出所,算上我和指导员,民警加协警,总共不到二十人。知道这些年,镇里的人口多了多少吗?统计出来的,多了整整三万多人呐!再加上原来快四万人口,实际规模多了一倍都不止。你们说的对,都在赚钱呢,结果,就是搞事的越来越多,违法犯罪的越来越多。不怕告诉你们,现在小一些的案子,什么丢给单车啊、钱包啊、金首饰之类的,立案可以,破案,不行。没那个功夫。管流动人口都忙得筋疲力尽,哪还有闲工夫去做其他。还有配合上级行动,比如说,就上次,汉民书记亲自带队抓赌那次,都是临到下午快下班才通知到我这里,要我立即配合。我能怎么办?当然是服从安排,立即组织人员到位行动。现在,我们算是有点名气,趁着这股势头准备给上面打报告了,要求多配些人、物资和资金,否则再这么下去,我们很难做啊。”陈洪光心里也是郁闷,自己的人手和支援都不足,这治安工作不好做。
“好了好了,大家别发牢骚了,省的让陈所伤心。”郑汉民给大家都倒满酒,示意大家再好好地喝上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