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春雨贵如油,淅淅沥沥的春雨正滋润着惠城的每一寸土地。随着春雨的降临,惠城也恢复了原有的生气,大街上、马路边,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二字。
这是一个美好的时代,惠城毗邻特区鹏城,鹏城的特区效应日益显现,携带着把惠城的工商业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但,此时的郑光兴,却兴奋不起来。
在他的办公室里,沙发上坐着一个他想见却不敢见的那个人,他的叔父,阿忠。
平心而论,郑光兴这几年确实干得不错,他现在已经单独负责一个地产项目的管理,人事、财权尽在手中。自己也在惠城市中心借款买了一套房子,出入皆有小车代步。在他这个年纪,有如此的待遇,已是命运的垂青。
但是,当年的经历,始终还是他心中的梦魇,犹如幽灵般一直徘徊在他脑海里。
什么时候能够摆脱这个幽灵,郑光兴才算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今天,此刻,幽灵已经不是脑海里的记忆,而是成为实实在在的威胁,呈现在他的眼前,在他的领地。
阿忠,多年来依旧不变,打扮和神情,依然是那个谨慎多疑、保守反复的走私分子,除了眼角的鱼尾纹出卖了他的年纪。
“阿兴,这些年都没老家?不想家里?”两人一番寒暄后,阿忠发问,这预示着谈话的正式开始。
郑光兴勉为其难地讪笑,这老家,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去。当然,回不去不代表没联系,郑光兴早就有自己的渠道和家里联系上了,家里人知道他大概的处境,也就算放下这份担心。
郑光兴人不回,但在经济方面却没少支援家里;有了这份支援,郑光兴家里人的手头也就逐步宽裕起来;家里现在又盖了新房,弟弟妹妹读书也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在郑光兴眼里,维持现状不变就是最好。
可惜,或许,今天之后,这现状是回不去了。
郑光兴没有说话,他给阿忠泡上了上好的单枞茶,边冲边请吃;对于回家的问题,一概不说话。
避而不谈,也是一种回答。
“忠叔,多年不见,你现在在哪发财?”郑光兴的口吻十足礼貌、客气,丝毫没有一丝感情包含在内,甚至有些冒犯。
“还是老生意,这,你不知道吗?”阿忠的回答,话中带刺。
郑光兴没有理睬,只顾着泡茶,他已经和自己的叔父找不到任何值得交流的话题。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见郑光兴许久没回应自己,阿忠便直接开口。
“忠叔,你说吧。”郑光兴没有抬头,内心却是越来越紧张。
“我这里有一批设备,想保管在你这里。”阿忠没有含糊,一上来就等于直接把郑光兴拉下水。郑光兴最为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忠叔,我这里是工地,你放我这里不合适吧。你看看,这里都是工人,仓库里也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材料。你放我这里,说实在的,出事是分分钟的事情。”郑光兴一开口就是回绝,他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是懂法,包庇犯罪和协助私藏赃物,可是刑事行为。
“我来这里,已经提前给你们老板打招呼了。”阿忠的回答,一点余地也不留。
“老板?是吗?他没和我说过。你是不是误会了?”郑光兴把“误会”二字说得相当大声,他觉得,自己老板做这么大的买卖,犯不着和这帮走私犯粘在一起。
“你不信,你自己打他电话,问问他。”阿忠往嘴里灌了一杯茶,没有丝毫怯场。
郑光兴没有动作,稳坐大班椅。他眼神凌厉,死盯着阿忠的脸上,内心却是一股无名火在持续燃烧。
如果说此刻之前,郑光兴对阿忠尚有一丝怜悯和同情。那么,此刻之后,他对阿忠就只剩怨恨和愤怒。
“阿兴,做人要懂得念恩。你今天能够坐在这里上班,赚着大把的钱,靠的是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人可以有本事,但不能忘了本分。”阿忠这话,明着是道理,暗着是威胁。
郑光兴很快就把冲动的情绪压在心底,他的脑袋在飞快地运转,他思索着这些年在惠城的种种。确实,如果不是老天开眼的话,那他现在所有的一切,来得都有些过于顺利和完美。那么,既然没有这么多的巧合,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被套在某个局里?
这是个严肃而致命的问题。
苦加思索也无果的郑光兴,只好按住心中的怒气,拿起自己的大哥大就走到办公室外面,他需要求证一番。至少,将来有何闪失,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电话很快接通,老板在那头听郑光兴说完了来龙去脉;令郑光兴诧异的是,老板似乎早就知情,并要求郑光兴按照阿忠的要求行事。老板的意思是,别多问,照办就行。
放下电话的郑光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感到一股无力感正迅速侵蚀他的全身,让他丝毫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