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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五章 绝 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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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绝 地

第一节

正月初三,县城依然是一片云里雾里。大雾和潮湿,统治了整个春节的气候。人们既不觉得喜欢,更不觉得厌烦,毕竟这是每年四季变换必须经历的一部分:有甜,必然有苦;有淡,必然有咸。

晚上,县城新开的潮海大酒楼的一个豪华包间内,众人正在愉悦地狂欢。

今晚,阿华、阿文、阿勇、阿明、阿丰和阿正,当年迫于生计和出路而聚集在一起的六兄弟,今晚终于凑齐,大家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阿华是这场聚会的召集人和主持人。早在过年前半个月,阿华就逐个打电话给其余五个兄弟,预定了时间,又预定了地点,要求大家都要前来聚聚。

这里面,其他人都好安排,毕竟都是体制外的;只有阿勇是困难的,一是他要值班,二是他并不愿意和这些童年伙伴们又过于密切的来往。道不同不相为谋。阿勇觉得自己是一名警察,而其他的伙伴们都是生意人;硬凑在一起,必然会格格不入。

阿华这种人精,自然猜得出阿勇的心思,他在电话里反复和阿勇强调,聚会就是说说话,聊聊以前的事情,大家过年一起放松放松。为了表示对阿勇的重视,阿华让弟弟阿明和阿文都各自给阿勇电话,要求他必须到场;要是他有困难,大家可以为了他改时间和改地点。

盛情难却,何况都是旧时玩伴,再不答应等于自绝于情理。阿勇于是准时赴约。

今晚,大家都久别重逢,处处情深意重;酒到浓处,情谊绵绵。

放歌纵酒之余,大家伙时而说起了以前的臭事和儿时的趣闻;时而说起现在的事业和眼前的困惑。一时间,各抒己见,酒桌上的讨论很是热闹。

“喂喂喂,你们都停一停。现在我要问阿文一个问题。”带着半醉半醒的模样,阿明指着阿文开始“讨伐问罪”。

“阿明啊,你喝多了,喝多了。”见阿明把矛头对准自己,阿文摇了摇头,挥挥手。

众人各自吃着,喝着,笑呵呵地都等着当吃瓜的群众。

“没喝多,你别乱说。我问你,你和你们家的小魏,什么时候请我们一帮兄弟喝喜酒。”阿明一开口就是一个核弹。

年前,阿明去省城参展,阿文带着魏芸前去接风。阿明知道阿文有了女朋友,自是高兴欣喜;当晚便买了一个金手镯,说是兄弟们带给弟妹的礼物,让魏芸收下。阿明嘴上能说会道,他把阿文一顿夸,又接着说道县城是如何如何的好,希望魏芸能尽快嫁过来。

回到县城,阿明自然把阿文和魏芸的事情广而告之;原本众人都以为过年阿文会把魏芸带回来,却没想到阿文是孜然一身的返乡。事与愿违,大家总是略有失望。

众人把眼光投向阿文,大家都笑嘻嘻地等着阿文开口。

“没那么快了,她才刚毕业,工作都没稳定呢。你们不要急,急来做呢。我都不急。”阿文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把锅甩给了时间。

“阿文,你这话就有点不负责了。你都多大了,你不急,你爸妈不急?你看看我们这里,除了你和阿勇,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阿勇就先不说,他才刚刚回到老家。正哥他家里最大的奴仔都上初中了,华哥家的奴仔也上小学了。我们真是着急啊,你一个人在省城,来来去去都是孤孤单单。”阿丰站在阿明这边,虽然阿明也才结婚不到一年。

阿文没有回话,他拿起一瓶洋酒给自己的杯里倒满,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把酒浇愁愁上愁。

阿文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他面临着两个难关。一个难关在于自己的父母,显然,深受传统束缚的他们是不可能接受一个外地的儿媳妇;另一个难关在于魏芸的父母,显然,家境优裕文化素质高的他们也是不可能接受一个尚在省城打拼的外地青年。

阶级,可以是婚姻的助推器;也可以是婚姻的阻燃品。

“算了,你们就别为难阿文。他自己清楚怎么安排的,你们就别总是品论他。”年纪最大的正哥,眼看阿文一脸的窘迫,立即出来给他解围。

“是啊,你们别总说阿文。阿明,就说你自己,你自己不也是当了几年的花花公子,去年才收心娶老婆。”阿华发话了,他的话就是一锤定音。

“阿文,阿勇,你们两个,一文一武。婚姻是人生大事,不要着急,慢一些好。”阿正跟着附和,有了他和阿华双保险,这下阿文彻底解脱。

“兄弟们,我就不急了。我在单位被工会和妇联都点名几次了;年后开始,相亲联谊我是走不了的。”酒到深处,连阿勇这种闷罐子也会飘飘然地开口。

众人开始起哄,原来阿勇这个老实人,才是底牌最多的那个,怪不得一点都不着急。

“来,大家举杯,祝阿勇早日成家。”阿华举起了酒杯,众人一呼百应。

阿勇见状,立即站了起来,举杯一饮而尽,表示自己的谢意。

既然话题转到了阿勇身上,大家自然免不了打听关于郑汉民一案的内幕故事。趁着酒精上头,阿勇也把应该说的都告诉了大家。

其实,真相大白之时,干警们才觉得郑汉民一案的案情并不复杂。

早些年改革开放,地处军/事/要/地的本县就被对岸给盯上了;对岸的特务装扮成商人前来投资,第一站看上的,就是郑氏宗族所在的这个村子。这个村子的位置极其关键,临海临港就不说了;关键是离对岸的距离,开船也就是半天的时间就到了;加上本县就有驻军和部队基地,自然成为对岸刺探情报的重点对象。

经过一番打探,对岸的特务物色到了郑汉民这个村支书。郑汉民早年当过兵,又是村里的支书,内外的口碑极佳,自然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隐蔽人选。特务们通过到本地投资建厂的方式和郑汉民建立了联系,便开始进行对其诱惑攻心。终于,在一次宴请中,特务设了美人计,半醉不醒的郑汉民便中了这个圈套;又经过一番利诱裹挟,郑汉民最终成了特务的耳目和间谍。接下来的案情就简单明了,郑汉民利用自己在本地的人脉和网络,不断为特务们收集各种情报和消息。

最后,时间来到了前年,因对合作的条件变动有所不满,郑汉民开始要挟特务,提出要脱离特务/组织,并表示要是特务不批准,自己就准备到相关部门自首和举报。对于郑汉民的突然举动,特务们一边假意安慰,一边开始着手计划将其杀害。最终,公安干警连同国/安人员将此案一查到底,不仅抓获了杀害郑汉民的凶手及幕后的特务,顺便还抓获了一群潜伏在内部的蛀虫,直接捣毁了一个间谍/网络。

“来,大家再敬阿勇一杯。”大伙听完阿勇的讲述,阿正作为年长者,自己第一个举起了酒杯,大家自然又是一呼百应。

论功行赏,此案侦破的关键,居然是郑汉民同村的晚辈,阿勇。为此,当地人谈起这起堪称奇闻的特大间谍案,也是唏嘘不已。

阿勇唯一不知道的是,自己一家和母亲张姑子,其实也是案件中重要的一环。阿勇更不知的是,早在阿忠彻底失去音信之后,母亲张姑子就把阿忠交给她保管的钱财和资料,全部埋到村子西面的山里,为的就是销毁证据,保证自己一家不受牵涉。

“我看啊,这里面的走私,其实未必不是什么坏事。”酒刚下肚,阿丰就把话题给岔开到了走私上。

阿勇的脸色骤然出现丝丝的不悦,不过他也不在乎,一边听着一边夹菜吃菜;毕竟现在大家喝酒闲聊,各抒己见,说者无罪嘛。

“就拿我们这些做工厂的来说,没有那些台湾或日本走私过来的零配件,鹏城很多电子厂都做不下去。”借着酒劲,阿丰开始发牢骚。

“阿勇,我不是针对你们,不是针对政/府。我就是实话实说。”阿丰看见阿勇的状态似乎不对,便给他打了个预防针。

“胶己人,说实话有什么好怕的。”阿勇倒是干脆,他特意放下筷子,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支持阿丰继续实话实说。

“你们的手机,要是都拆开来看,里面密密麻麻的零件,都是日本、韩国和台湾的。我们国内的东西,一个都没有,都没有。”阿丰做出了一个没有的手势。

“手机复杂吗?其实不复杂,就是一块线路板和电池,再加上一个麦克风和喇叭就是了。但是为什么我们国内做不出来?不是人不行,我们也有工程师,也有工人;设备更是一大堆,美国的,日本的,产线上都跟得上欧美水平。但问题就在于这些小东西,什么电容啦,开关啦,针脚啦。我们国内出来的零件,价格低,但质量更低啊。如果我们用了,产品质量不过关,那就是等于白干,亏本。如果不用国产货,改用进口货,真的按照流程打税,那成本自然就上去了。价格高了,卖不出去,依然是白干,亏本。这时候,走私的东西优势就出来了。它的东西和进口的一样,但就是价钱低的太多,比国产贵,但是质量就真的好。有性价比了,我们做出来的东西就有价格优势,这样才能卖出去赚钱啊。不说我们这些私人老板,就是那些三资工厂,台湾的,美国的,日本的,那个没用过这样的走私货。会不会出事?不会!因为大家都是从批发商那里进货的,至于这些货是怎么进来的,大家心里有数,不会乱说出去。”阿丰把“走私有用论”说得头头是道。

“你说的是这个道理。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这些批发商也是和外面的厂家串通起来的,明面上卖高价,私底下就走私进来冲击市场。反正厂家怎样都是赚钱的。”阿华听完阿丰的讲解,立即给出了一个合乎商业逻辑的解释。

“不是可能,阿兄。是事实。我们服装厂用的拉链就是。台湾进来的,走私一条卖几毛钱,正规的两块钱。人家批发商都说了,自己的生意厂家都是参了股,要是都靠正规的出货,那个量根本满足不了整个县服装厂的需要,连一个星期都满足不了。告诉你们一个我们行内才知道的消息,我们县每年的衬衣出口都冲到一亿件了,是一亿啊,同志们。这个量,靠正规行货是做不起来的。”阿明也颇有心得,说到激动之处,他直接举起了一个食指,代表他口中所说的“一个亿”。

众人皆哗然,想不到这个默默无闻的县城,居然还蕴藏了这么大的产业能量。

“有这么夸张?那这顿饭不应该是华哥请,应该你请。要不,明晚换地方我们继续,你请客?”阿文调侃起阿明。他知道,年前阿明去省城参加出口会展,阿明就亲口给自己说过,他这一趟来省城就两三天的时间已经拿到了几十万美金的订单。现在想想,当时没让阿明请客,实在是失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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