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迟清酒能当上这第二十三代魔殿宗主还是有些手腕的,她敏锐地看出燕青和天枢铁骑两方之间并非那么牢不可破,这么一番试探下来,还真让她误打误撞的猜出了矛盾所在。
而燕青愿意跟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魔修谈天说地这么久,也确实是这个缘故。
魔殿今天这么一闹,代表的恐怕不是在场这么几个,而是无异于将天下魔修置于风口浪尖之上,无论以前杀人放火还是立地成佛的,今日之后,怕是要一棍子打死,统统发落成豺狼虎豹了。
天枢铁骑直属两大职掌之一的天司,而职掌天司只听命于人皇,那么人皇的态度就很是分明了——甭管仙门死多少弟子,魔殿这几个出头鸟必须落网。
原本两边就各有各的不对付,此番弟子若是有所折损,众仙门与魔修的矛盾便更是无法调和——他们没法冲着人皇翻脸,还没法把魔修当成过街老鼠吗?
长此以往,便不是一句短短的“小打小闹”可以囊括的,怕是要发展成一见面便要你死我活的场面了。
倒不是燕青圣母心发作想给这群魔修作保,而是总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就好像......好像有谁特意想挑起双方矛盾似的。
这就让燕青有点不爽了。
再者这群心比石头硬的秃鹰们不在乎底下人的死活,燕青却不能不在乎——好歹是自己前几天牵动了旧伤救出来的,总不能让他白忙活一趟。
不过无论心中过了多少道弯,燕青面上也是不显,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得让人想抽一巴掌的模样。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迟清酒,像是无论她说出个什么花来,他都打算不为所动,但还是愿意纡尊降贵地听听这朵花是怎么放的:“那你想怎么着?”
迟清酒让他这副淡定的样子一唬,心里又有点没底。
也是,早听说这群学剑的个顶个的不近人情,眼里头除了自己那一尺三寸的铁疙瘩没别的,谁能指望这剑道第一就是个有人情味的呢?
不过话已至此,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魔种一经植入体内,便如根茎般将宿主体内的灵气化为魔气,是以这群弟子在堕入魔道前,魔种是不会停下来的。”
无人出声,迟清酒一顿,接着道:“不过若是有魔修能从中引导,以魔气相引,魔种便能取出体外,这群弟子方可无恙了。”
燕青算是听明白了,这言下之意无外乎就是他们这群魔修还有用,杀了他们就等着看这群弟子在他们眼前堕入魔道。
燕青挑眉,并不意外:“条件?”
见他语气松动,迟清酒暗暗松了口气:“前辈什么都不必做,只待我们布下传送阵,自会有......”
一听他们要跑,还没等燕青说些什么,那一边站着的天枢先不乐意了,粗暴地打断了她:“不可。”
他目光冰冷地扫向这个走投无路的女魔修,丝毫未有怜香惜玉之意,“君上有令,魔修胆敢扰乱群仙大会,当即斩杀,不可留情。”
而底下的钟沐火虽因为魔种侵蚀意识不清,却还在迷蒙中听了个七七八八,听到了这,就连灵台都清明了不少。
他强忍着翻涌而上的魔气,只觉得堂堂绝剑因为他们这些资质平平的弟子而被这群魔修威胁,实在是太憋屈了,一股悲壮不由得从心中生来,于是他提着一口气,冲着燕青声嘶力竭地喊道:“剑仙前辈万万不可受小人掣肘,我等竖子死不足惜!”
那群想保全弟子的宗门纷纷惊恐地看向他,就连还剩一口气的受害弟子也生生扒开了一只眼,生怕他这一嗓门真让剑仙就这么弃他们于不顾了。
燕青:“......”
这又是哪来的搅屎棍?
他没搭理这倒霉孩子,权当没听到,只是冷瞥了眼出言打断迟清酒的天枢队长,心中疑虑更甚。
温序秋让他来帮着撑场面的时候,只说不必管这群臭石头,也无需插手任何事,随便招摇过市一下表示他这位正道第一还活着就行。
可是等他条件反射的摆完架子,却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从前同在神剑门时,温序秋就是这副表面一脸笑模样,心中却能想着另一套。他这位师兄,脑子里在计划些什么,从来都是让人摸不透的。
还未等他理出个思绪,一声熟悉的温润声线便打断了他的思考。
“各位且慢。”
一道颀长身影自南楼飘然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面上。
那身影金昭玉萃,宛若尘世间一位翩翩贵公子,就这么琳琅如玉地开了口。
“如此果断,未免太过轻率。”
温序秋的声音如泉水般,似乎有某种安抚人心的特质,让再急躁的人也会忍不住停下来听听他在讲什么。
他冲着那为首的铁骑微微颔首,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我这里有数枚‘沉香’,可暂止魔种扩散,不如将这群魔修压下候审,日后再做决断。”
那底下安安静静了许久的管事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位腰缠万贯的散财童子疯了,这种事也敢上去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