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还真不知道。
这事确实听他爹提过一嘴,可那都几个月前了,也没跟他说具体日子,他对此兴致不大,也就没多问。
燕如澜掰着手指头,跟他细细数着,“除却继了房承了业的几位哥哥,咱们这一辈儿小的都去了,就连去外事的九哥哥,也撕了好多张符箓,这才在昨天夜里赶回来。”
他语气中很有几分兴奋,“听我爹说,这次仙人来,说是做客,其实是要找人当弟子的——没准这好事就落在咱俩头上了呢?那可是神剑门,天下第一仙宗,不是咱家有钱就能进的!”
燕青很是不屑,毫不留情击碎了他的幻想:“拉倒吧,收你?他们宗门是缺吉祥物是怎么的?”
那位神剑门的仙人据说是一位很有名的剑修,至于多有名,燕青并不知道。
毕竟是一位温柔乡中千娇万宠的少爷,对修仙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爹的聘请的护卫身上。
他们多是些游荡凡间的散修,无门无派,燕青还记得在他们不当职的时候喊他们出去逍遥快活,他们却以要“修行之人需静心养性,我等与其耽于享乐,不如趁此时机行禅如定”为由拒绝了。
这给年幼时的燕青留下了一个深刻且震撼的印象。
若是换了个本分好学的,八成就被这话教育并反思了,但不学无术的燕青听在耳里,只觉得这群人多半是修仙修傻了。
至于修行之人可翻云覆雨之能,只留存于耳,并未亲眼所见,毕竟燕青最大的对头也就是隔壁孙家那个急色的独苗,且独苗长得缓慢,如今身长不过五尺,还没有他院里的扁担高。
总而言之,修仙在燕青眼中,实在是条不归路,走上去的人,八成是吃苦吃疯了,没享过人间的膏粱锦绣,才想一直吃这苦。
不过他虽独树一帜的嫌弃修仙,周围人却显然不是这个态度。
就如二哥,前些年测出来,说是颇有天赋,家中砸了不少灵石将他塞进了一个有门有脸的门派,燕青的二伯母甚至因为家中出了这么个还未得道的仙人,建了座灵庙,将他二哥打成了灵石像供了上去。
可他那位二哥,自从进了仙宗就仿若人间蒸发了,捎回家中的信也从一开始的事无巨细变成了寥寥几句,后来只每逢年关时二伯母的传信石才能亮一下,上面刻着短短“问宗族安”四个字。
燕青觉得,离了家去问道修仙的二哥,可能真变成庙里那尊没人情味的灵石像了。
于是修仙的罪责又多了一条,条条总总加起来,在燕青心中已经成了罪无可赦了,最好能劝下来一个是一个。
不过就算如此这般,也未动摇家中众人对求仙问道的向往和尊崇。
燕如澜熟知他嘴毒心软的脾气,是以糟了他一顿埋汰,也不生气,道:“就算我没被看上,那不是还有你呢?咱俩能去一个也好啊。”
燕青打了个哈欠,很是大言不惭道:“少爷才不稀罕呢,那神剑门有天仙不成?就是真有,也比不上少爷半根汗毛好看。”
燕如澜对他的出言不逊很是惶恐:“我的乖乖,燕十七你可别说了,那是仙宗,又不是绣春阁。都说仙人有手眼通天之能,这话万一给他听见了,一生气,把咱俩了当菜切了咋办?”
燕青嗤笑一声:“那你也不枉费长了这副白包子样。”
燕如澜难言的看着他。
只能说这么多年来,长着这样一张脸却还是经常与人打得鼻青脸肿,还是有原因的。
见劝不动他,燕如澜也放弃了,他直起身,决定不再在这不听劝的祖宗身上劳神费劲了:“反正伯母让我带的话我可都带到了,到时候要问你,可得帮我分说啊。”
燕青眼见他终于要走,心满意足的躺了回去,敷衍道:“嗯嗯,快走吧。”
等到给他胆小怕事的十六哥撵走后,燕青却也全然没了继续入睡的心思,斜靠在树下望着飘落的桃花,发起了呆。
他爹从前罚他跪祠堂,通常有个时限,要么半天,要么几个时辰,这次却一反常态,只吩咐人看住他,没说什么时候放出来。
他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除非就是借着罚跪,想让自己避开这个事。
虽然不知为何,但是他爹算是多虑了,他本来也没打算去。
不过为了他们爷俩这难得的默契,燕青决定配合一下他爹,待会儿早点回祠堂去跪着,反正认错卖乖这事他熟。
还没等他想好偷溜出来的借口,却见一人影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正是去而复返的燕如澜。
燕青一愣,看他连滚带爬地往过来,手上下意识的去扶他,嘴上还不忘了调侃:“哟,这是后头放狗咬你了不成?没事啊,你十七弟给你做主。”
燕如澜跌在他跟前,幸好被搀了一把才没至于给他跪下。
他火急火燎地喘匀了气,惊恐的攀上了燕青的胳膊:“外头,外头有个人,还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