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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昔往矣(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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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昀一看他就皱眉,先不和他说话,问旁边那小弟子:“怎么让他进来了?”

听了这话,黎暄顿时心头火起。小弟子怯怯道:“您不欲令事情声张,可要是将黎暄师兄拦在门外,怎么也解释不通,因而不敢阻拦。”

景昀看了看那小弟子,又看了看黎暄,一脸烦躁。不等黎暄开口就道:“跟我来。”

黎暄知道这不是发作的当口,咬了咬牙,跟在他身后,登上书斋古旧的木阶。景昀停下脚步,一指门廊边:“你在这里稍候。”

“这是怎么一回事?”黎暄低声问,“师父怎么了?”

“师父修行时受了伤,正在休养。”景昀沉着脸道,“本不应在这时闹得尽人皆知,你既然刚好赶来,也不要喧哗,就在这里等师父醒来吧。”

黎暄浑身发冷,颤声道:“让我拜见师父。”

“师父不适宜见人,你现在进去也没什么用。在这等着吧。”景昀不耐烦道。

这话猛然刺痛了黎暄,他愤然道:“为何不让我进去?难道我不是师父的弟子吗?!”

半是对师父的担忧,半是长久以来压抑着的郁气,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景昀也一怔,黎暄以为他是被自己震住,可是下一刻对方就摆出了师兄的架势,斥责他道:“收声!这种时候还胡闹什么?”

黎暄看着他,袖中的两手不住颤抖。就在这时,另一名师兄从屏风后出来,满脸疲惫,唤了一声:“景昀师兄。”

景昀冲他点点头,根本没有理会黎暄的反应,转身就进去了。那个师兄揉了揉脸,随便找了一处坐下,叹了口气说:“黎暄啊,回来了?”

黎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没有做出强闯的举动。他问道:“师父如何了?”

“情形不大好。”师兄愁眉不展,“我们也不是在为师父疗伤,只是以同源功法暂时维持师父灵脉流转,盼望师父能够自己止住危势而已——啊,景昀师兄不叫我们说这个。跟师弟你说说应当无妨吧。”

黎暄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他修行的偏门术阵由师父专门指定,可以说,他就是因为对那门衡文术阵的适性才被师父收下,这件事所有的师兄弟都一清二楚。

所以,景昀说他“进去也没什么用”,确是一句实话。

他的天资不足以帮助师父推演那门功法,而在师父身陷危困中时,他的修行也并不能对师父有何助益。到头来,还是一样。

黎暄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在书斋中等待的时间了,山长门下亲传的师兄弟们来来去去,他甚至不清楚师父究竟是何时转危为安的。最后还是景昀想起这还有个师弟,特意出来告诉了他一声,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又道:“回去歇着就行。”

“不用。”黎暄轻声说,“师兄弟们都费尽苦心,我却只有在这里枯等,如今正应该去照顾师父,略尽绵力。”

“那你去吧。”景昀累得东倒西歪,随口答道。

再次见到山长时,他正入静修行,从外表丝毫看不出之前经历的艰危。黎暄压下所有念头,和师兄弟们一同轮流值守。

不知过去了几日,黎暄正独自一人守在帘后。他跪坐在门口的蒲团上,低头望着那素绫上的暗纹,不由得思绪游走。

在延地各处的书阁中,或许能找到许多织金描银的华美蒲团,而眼前不怎么起眼的这一只,因为有幸能放在山长的书斋里,便与同类区分开来,有如云泥。

“……上前来。”

耳边忽然听到这么一句,黎暄猛地抬头,正看到总是闭目的山长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近来山长偶尔也会苏醒,只是朝旁人吩咐下去几桩门中事宜,还从未和黎暄交谈过。黎暄也不知该激动还是紧张,连忙趋前。

山长自闭关之后,声音就十分嘶哑,听着让人觉得自己的喉咙也像是吞下了枯枝一样难受。他问道:“卖古籍的散修,近来动向如何?”

这飞来一问,让黎暄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师父对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弟子,也不是说自己,竟然提的是那个散修?

旋即,黎暄突然心中巨震——在此之前,他从未深思过师父修行受挫的缘由,盖因他早就知道师父常常在研究衡文留下来的各种秘籍;可是这个时候提起那散修,难道正是他带来的什么典籍秘卷,才导致师父走上歧路,身受重伤?

这可怕的猜想让他脸上顿失血色,这失态被他师父也看在眼里。山长疲倦道:“莫要多想。此人送来古籍,多是文卷,无关修行法。”

黎暄这才从那攫住他的惶恐中挣脱,背上冷汗也冒了出来。山长又道:“那些文卷驳杂,却不乏启迪之功,此次虽失利,以后从中未必不能寻到真解。这人即便无法招揽,也不要开罪了,以后有什么古籍拿来,全盘收下就是。”

听师父的意思,似乎是从那些古籍中得到了思路,试图推演修行,才有眼前的祸事。黎暄本以为要被问责,没料到师父并不介意,他摸了摸一直被他随身携带的玉匣,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先前这位道友带来一件重宝,是以密文写就的阵法古卷,本想献给师父阅览,但……”

山长打断他道:“拿来看看。”

被师父不容拒绝地看了一眼,黎暄只得把那些担忧影响师父休养的劝说都咽了回去。他从匣中取出丝帛,双手捧上,山长就着他的手端详了一会,又伸手取过,陷入深思。

屋中药气缭绕,黎暄不由自主地屏息静默。许久,山长忽道:“匣子拿来。”

黎暄不解地递上了空匣子,见山长伸手抵住匣底,术法的灵气乍现,不知是触动了什么精巧机关,本来不过一指厚度的匣底如莲花绽开,细薄玉片簇拥之中,赫然是另一卷折起的绢书。

看到黎暄目瞪口呆的样子,山长解释了一句:“开启之法在密文中。”

他将暗层中的绢书也仔细看过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黎暄小心道:“这位道友将玉匣交给我时,曾说这是古卷其中一页,那藏在机关里的莫非还有其余部分?”

“两下合起,就是完整的原本。”山长睁眼答道。

黎暄吃惊:“他就这样把全本奉上了?”

“此物确实贵重,况且,非衡文中人,想来也难解其妙。”

山长沉吟道,“……他想要的回报,必定也不那么简单。”

*

“道友,这些古籍的来历,我此前确实是用了托词掩饰。”

侯府园中,端坐在黎暄对面的散修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承认了,“那些都是我家传秘卷,先前试探,只是想知道如今的衡文是否还有器量,容得下曾经的异见。”

黎暄不动声色道:“失敬了,不知道友这一系源自何处?”

“祖辈正是有着古时衡文的传承。”

散修向着北方遥遥一拱手,说道:“师祖曾是古衡文阵法大家,流落在外后,代代推演一部遗落的阵法,直到先师一代,终于得竟全功。然而这无名阵法,本是衡文一部古阵中的副阵,唯有献于衡文,才不算埋没了它。”

“诸位一片诚心,天地可鉴。”黎暄作感慨万千状,“道友将先祖心血归还,衡文受此恩惠,真不知要如何报答。”

散修正色道:“师祖的夙愿,无非就是认祖归宗,重回衡文门下。”

果然如此,黎暄心道。山长对此有所猜测,觉得这散修得到的古卷可能来自在古衡文分崩离析时出走的某个弟子,多年下来,传承逐渐残缺,因而此人修为不济,却在阵法上有些出众见解。

他欣然道:“衡文不曾有过半路收徒的先例,但为了道友,我也会恳请山长破例。”

“你误会了,并非是我想拜入衡文。”散修摇头,“我蒙受先师恩德,不会转投他人门下。先师将阵法推演完成,不为自己,只望衡文能承认师祖当年的功劳,让师祖的名号重回门派,位列文德堂中。”

黎暄瞠目道:“文德堂?……道友,你可知文德堂是什么地方?”

“能名列其中的,无不是衡文一门中光耀史册的贤人,如今更是只有去位的山长才能得以列入。”

散修答道,“但我确信师祖的功绩,足以在其中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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