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翟悉眼睛都瞪大了,站在原地恍神似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喊了声哥。
“哎。”王玉儒应道。
翟悉就靠过来了,把他搂进怀里抱住:“我只知道你很忙,不知道原来还要这么辛苦啊。”
王玉儒张了张口,想说不辛苦,但一股很重的力量坠着他,让他无法把这样的谎话说出口。
“工作日是累点,现在好多了。”这是实话。
翟悉把胳膊收了收,歪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现在这样么。”
“嗯。”王玉儒的声音很浅。
“那我多给你抱抱,”翟悉的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像哄小孩子一样,“宝贝歇会儿。”
“什么东西,”王玉儒笑了,“又来。”
翟悉乐乎乎地笑了两声,就不再吭声了,很用力地把他抱紧,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他身上的疲惫都挤掉一样。
出校门时途径实验室,王玉儒忽而一滞,问翟悉吃不吃巧克力,杜桑臾去迪拜出差带回来一些分给大家,王玉儒本想着攒攒和其他东西一起寄给翟悉,既然路过,不如直接吃上。
“好啊,是网上那种夹心跟草一样的吗?”看到王玉儒点头,翟悉很有闲情雅致地挑了挑眉,“我跟你上去拿。”
即便是周末,实验大楼里也依然庄重肃穆,路过的每一间实验室内,都有半数以上的研究生井然有致地工作着。
王玉儒他们实验室在这一路超卷的风气里格外突出——他们实验室没有人。
“周末秦老师给假,大家也都比较会劳逸结合。”王玉儒这样解释说。
“你们这才正常,其他实验室那是在玩命,”翟悉撕开巧克力包装,往嘴里送到一半又停住,“你吃过了吗?”
“还没,”王玉儒看着翟悉坐上他的桌,“一块尝尝。”
翟悉掰了一小块递到他嘴里,味道发甜,吃起来里面的面包丝脆脆的,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
但翟悉吃得很香,左右摆着头给出了余味悠长的一声嗯:“好吃死了。”
“有吗。”王玉儒说。
“你慢点品。”翟悉又掰了块喂给他。
最后你一口我一块吃完巧克力,翟悉从王玉儒桌上抽了张卫生纸,擦着手往外走。
“跟着你吃的东西都高级了,我一个人在学校吃的那都什么垃圾……”
正说着走出实验室,才刚一只脚踏出去,翟悉就仿佛触电似地猛地弹回来,啪一声拉上了门。
把后面的王玉儒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问。
“等会儿出去,”翟悉咽了口唾沫,“外面……那个姓马的混蛋在外面。”
王玉儒愣了愣。
“怎么现在了还会碰到面?我以为你们直接老死不相往来了。”翟悉很烦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
“毕竟还在一个楼,”王玉儒应激似地脑子里一片空空,他边说着话那片空白才开始往下退了,“我遇到了会绕开。”
“绕个蛋的,狗东西真是给他脸了,”翟悉气愤地说,“我刚才就应该直接出去骂他,反正他又不认识我。”
王玉儒的思绪逐渐复苏,他看着翟悉,疑惑道:“你怎么会认识他。”
“就,”翟悉吞吞吐吐,“就那什么,上网搜的呗……网上不都有他的照片吗。”
马允森官网上的照骗和本人天差地别,而且马允森很注重个人隐私不怎么在互联网留痕,真要搜——王玉儒想到曾经在知乎上发文的那几张配图,是马允森当时精挑细选发来的,和真人还比较相似。
所以王玉儒合理猜测:“你是不是看过知乎了?”
“啊,什么知乎,不知道。”翟悉说。
“我也写过一篇。”
翟悉躲开王玉儒的视线,又笨拙地补了一句:“什么,你还写过这个。”
上一次还在他卧室里看到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写知乎,表现太可疑了。
王玉儒看着翟悉,几秒后他拿出手机,点开知乎个人主页,略过几篇对机器人控制方法的探讨性文章,就翻到了底。
《我心中的最美导师》被删除了。
王玉儒把手机转到翟悉面前:“你干的吗?”
翟悉没看向屏幕,怨怼地瞅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隔了会儿,说:“怎么,不行吗,你写的通篇都是谎话,我看得冒火,就给删了不行吗。”
“什么时候删的。”王玉儒又问。
“你管我什么时候删的,”翟悉突然提高了音量,“反正我就是给删了!”
翟悉半夜爬起来偷偷在他手机上操作的几率不大,王玉儒想了想,顺着各种线索逐渐捋出来一种可能——翟悉上一个手机上应该还登着他的知乎账号。
“是用的之前那个手机吗?”王玉儒说。
“是又怎么样!”
翟悉的声音又拔高了一层,显然是置气了,也不等王玉儒再说什么,就牛犊子一样闯出实验室,不过在出门的时候还是左顾右盼看了两眼,以确认马允森已经离开。
留在实验室内的王玉儒短暂地愣怔了一下,旋即追出去,可是翟悉跑得太快,等他赶上时,翟悉已经冲出实验楼,揣着胳膊站在花坛旁边赌气。
是很不高兴了。
“翟悉,”王玉儒快步过去,“别生气,你删掉我没有怨你的意思。”
“就有,”旁边还有来往的研究生,翟悉不想当众争执,“你先刷脸带我出去,学校外边说。”
“好,”王玉儒先带翟悉过了门闸,两人沿着人行道走出几十米,翟悉也没有要说的迹象,他只好先开口,“没事的,删了一干二净挺好。”
翟悉突然停下来,冷脸看着他。
“你不用装,我知道不跟你说就删你东西不好,”翟悉说,“但我当时看了是真气不过,他都折磨你成那样了,你还在网上给他说好话。”
“嗯,”王玉儒把声音放轻了一点,尽量避免和翟悉当街吵起来的情况,“我应该换导师之后就立马删了的,忘记了。”
翟悉不说话了,眼神往下瞟。
隔了几秒:“你换导师之前我就给你删了。”
又隔了几秒:“是用上个手机删的,上面还登着你的号。”
“好,”听着已经是能好好沟通的语气了,王玉儒靠近,抬手拍了拍翟悉的后背,“我知道了。”
可是下一刻翟悉却突然把头彻底低下去了。
王玉儒愣了愣,意识到这是翟悉的服软,继而也产生了一丝亏欠感,或许他也应该对刚才那样追根到底没顾及对方情绪的行为而道歉。
“刚才,”他顿了下,“我说话是不是重了。”
翟悉拧过头去,偏看向一边,片刻又拧回来,抬起头,眼圈已然是发红了。
“你刚才就一直在审我,”似乎是承受了莫大的委屈,翟悉吸了吸鼻子,很用力,脸上肌肉都绷出来了,“你去蔺之暮家我都没盘问你什么。”
“我不那样对你说话了,”王玉儒说,“你要是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回来。”
翟悉瞪着他憋了一会:“我没什么要问的。”
但王玉儒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我跟蔺之暮之前没什么很深的交情,只是现在工作上需要交接,项目结项以后就见不到了。”
“我知道。”翟悉撇撇嘴,还是不怎么舒心的模样。
到这里王玉儒就有点犹疑不前了,已经把关系讲很清晰了,翟悉却还是闷闷不乐,是还要再承诺些什么吗。
“我尽量快一些,”王玉儒想了想,预估道,“一个月内结项,跟他就断联了。”
“嘁,”翟悉翻了个白眼,“他一直男谁稀罕吃他的醋啊。”
“那就好,不乱想了,”王玉儒牵起翟悉的手,拽着他往前走了走,“还能吃下东西吗,带你去乔财门口买点夜宵。”
翟悉由他拉着往前走,很顺从的样子,但在他说完不久却突然哼了声:“玉儒哥哥也给我买好吃的了呢。”
王玉儒愣住,头皮一阵发麻。
他转过身来看着翟悉,那个被他拉在手里的俊气男孩,额前的碎发正盈盈浮动,眼眸是微垂着的,暗黄的路灯也遮不住眼底的那一层温红。
那个很会估量别人心思的王玉儒,在翟悉这里也做不好了,误会过他要追师哥,现在又以为他在吃蔺之暮的醋。
可是不是,翟悉排斥和嫉妒的,竟是蔺之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