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儒站住了。
他一般不会有什么浓度很高的情绪,但翟悉这一句出来,他竟然在一停一顿之间感到了慌。
不想被翟悉曲解成那种会带来不安和疑虑的含义,王玉儒很快就解释了:“都是给他妹妹的。”
翟悉往袋子里瞥了一眼,也不做声,擦肩从他身边走过去。
巷子不太深的地方转一个弯就到了蔺之暮家,翟悉在前面走得飞快,简直是爪不沾地,王玉儒赶上去时,翟悉已经跟坐在台阶上把着树枝在地上画画的蔺之晓说上话了。
“你怎么把自己关门外了?”翟悉堵在她面前。
蔺之晓抬头,对这人踩在自己画上的行为有些迷惑,眨了眨眼才说:“我忘了哥哥不在家了。”
“那怎么不去找你哥要钥匙。”翟悉问。
蔺之晓这时候看到王玉儒了,似乎也想起来翟悉是谁,笑着站起来:“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上班。”
王玉儒过来了,翟悉就站到一边:“哦。”
“晓晓,你哥让我来给你送钥匙,”王玉儒抬手拍拍蔺之晓的后脑勺,“快进屋吧。”
进屋之后,王玉儒把带的一些东西给她,又问了问她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蔺之晓虽然才上五年级,但懂事的性子让她看上去像是虚长了几岁,说话也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软哈哈,就是一副可以放心把手上杂活都交给她干的老实模样。
她坐在王玉儒身边,把王玉儒带来的零食撕开包装,给王玉儒一个,自己手里攥一个,又歪头看看,走到另一张沙发旁,分给进来就一直在低头玩手机的翟悉一个。
翟悉歪着脸瞄了眼,接过来,也没吃,收进兜里里去了。
应该是要留着肚子吃烤肉。王玉儒先从线上约了号,稍坐一会,就起身了,跟蔺之晓说:“以后记得带好钥匙。”
蔺之晓嗯嗯地答应着,又特别礼貌地道了谢。
“翟悉,”王玉儒路过翟悉旁边,在他能看到的余光里招了一下手,“我们走了。”
翟悉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不发一言地跟在王玉儒身后,在蔺之晓有模有样的送行下,走出了这条破落的巷口。
“去吃饭吧。”
翟悉是这样说着,但脸上却没有很多对进食的饥渴,似乎就是纯粹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来打破沉默。
“我打车。”王玉儒在手机上打车,注意到翟悉又低头玩手机了。
车来得很快,进去坐下后王玉儒找了他家的小程序递给翟悉看:“你看看想点哪个?”
翟悉拿过来往下翻了翻,就还回去了:“感觉吃不多,就最便宜那个二人餐吧。”
“好。”王玉儒把手机接过来,照着翟悉说的点上餐。
手机好像在吃味的时候就变得很有吸引力,翟悉捧着它玩了一路的跑酷游戏,王玉儒说什么他也会应,但就是兴致缺缺的样子,整个人靠在那里就没有一处不是散发着“快哄我开心”的气息。
车到烤肉店门口,把他们放下。
周末排号的人挺多,还不到他俩,翟悉就坐在门口的排队小椅上继续玩,王玉儒站在旁边看他操作,发现翟悉玩得稍有些烂,同一个版图闯了三次也没过关。
第四次输,翟悉咔一下关上手机:“没意思。”
王玉儒俯下腰,在翟悉耳边不太远的距离:“那就不玩了。”
“这破游戏老跟我作对,”翟悉从兜里拿出来从蔺之暮家捎走的零食,撕开小包装一口啃上去,“你买的啥啊,一点也不好吃。”
王玉儒说:“细没看,随手拿的。”
“那你这也够有敷衍的。”翟悉嘴上说着挑刺的话,脸上却具象有形地高兴了那么一点点。
王玉儒好像摸到了一点可以引导着翟悉不再郁闷的门道,就说:“去他家无所谓,敷衍一下就行了。”
“咦。”翟悉抬头盯了王玉儒一眼,情绪还是颗粒分明地伴着灰,似乎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号叫到他们,翟悉举着手喊在,刚刚的话题到这就折了,他们前后进店找到对应座号,篦子底下已经燃了火,坐下来暖烘烘的。
在这样盈盈的氛围里,所有属性孤凉的情绪都被热化了,翟悉扒了扒袖口,就又是一条蛹动的馋虫,嘴上说着要吃大五花,却夹了一堆肥牛上去,熟了拿生菜卷上就吃,吃到最后也没发现他们这顿餐里面根本不含猪肉。
看他吃得这样尽兴奔放,王玉儒总忍俊不禁。如果把翟悉放进土匪云集的山寨里,大概会是一个很容易被吃的唤回良知的坏蛋。
吃完饭翟悉去自助区拿水果解腻,被人请客吃饭之后他很会卖乖,还照顾到了王玉儒的口味端了几盘甜品回来。
“等会想去哪?”王玉儒吃完最后一口蛋糕,问道。
翟悉捏着西瓜片在嘬,突然揪起来衣服提到鼻尖闻了闻:“我身上都是烤肉味,一会去外边走走散散味儿。”
“我回家给你拿件换的衣服?”王玉儒说。
“不想回去,要不去你学校呗,”翟悉拽了两截纸,一截给自己擦嘴,一截递到了王玉儒手边,“我直接穿你的。”
王玉儒答应他:“行。”
他们吃饭算早的,回東大也不过八点多,寝室楼还是没太有人的空巢,王玉儒跟宿管大爷打过招呼后,翟悉就能从侧门跟进去了。
本就在宿舍留存时长不多,干项目之后的现在更是很少在这儿待了,东西不是很整洁,翟悉看着嫌乱,王玉儒给他找衣服的时候就坐桌子前面摆摆弄弄桌上的杂物。
最后找了几件厚的,王玉儒拿给翟悉:“这身可以吗?”
“这都你什么时候的衣服了?”翟悉拽起来审视一番,“我怎么记得这裤子我小时候你就在穿,可买两件新的吧……要不明天我们去买衣服?”
“买衣服啊,”王玉儒看到翟悉扯开裤腰就要脱,就立马转头看向衣柜,“好的。”
旁边窸窣一阵,换好衣服的翟悉开始低头自我欣赏:“还别说,你这老衣服还挺有新花样,你看我穿着——”
他回头看到王玉儒,顿了一下,笑了笑:“你不换啊?身上有味儿的话我可受不了你。”
王玉儒自己闻着也还好,但翟悉对气味是很敏感的,有酒味的话都会不愿意接吻。
随意从衣柜里挑了干净衣服,王玉儒不急不慢地抖了两下,在犹豫要不要去卫生间换。
翟悉迈腿跨在椅子上坐着,两手抱着椅背朝前趴,嘴上带着点纨绔似的笑:“等什么呢,还在奢望这时候能有谁来解救你吗?没有了小可怜,快脱吧,我想看个光的……”
王玉儒诧异地看了一眼翟悉。
“怎么还学会说浑话了,”他笑着,走过去把翟悉屁股底下的椅子旋了半圈,“看那边。”
“小心眼儿,”翟悉说,“我刚刚都没不让你看。”
“是我没看。”王玉儒说。
“那我再脱一遍给你看,帮你弥补遗憾。”翟悉偏过头偷看了两眼,又转回去假装什么也没干。
王玉儒迅速换上毛衣,有点无奈地说:“翟悉,别闹。”
“嘁,你少来吧,”翟悉搓着椅子一点点转回来,趴在椅背上观察他,“挺受用的不是吗。”
“……要这么说我还怎么辩解,”王玉儒拿着买了就废在柜子里的帽子,看到翟悉伸脖子挺着脑门一副等待服务的样子,他就笑了笑,过去给戴上,“你这不也挺受用。”
“一般一般吧,”翟悉搂着他的脖子站起来,“除非再嘴一个。”
“一个?”王玉儒说。
翟悉憋笑憋得整张脸都在打哆嗦:“昂,一个两小时的。”
王玉儒也想笑想得不行:“嘴不就麻了吗。”
“不知道啊,试试。”
说完翟悉就很不讲理地亲了上来。
翟悉的嘴里很热,其实真要论起来体温他俩彼此彼此,但翟悉的势头比较凶,就显得很忙活且幅度很大从而必须要很有热量似的。
王玉儒几乎不怎么会和别人产生肢体上的接触,所以每次接吻都会有种血压降下来了的镇定感,而翟悉的反应又强化了这种被人选中了的微小成就,很能化解焦虑,尤其还是两个湿热的地方碰在一起,剑拔弩张的,也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余力去顾及那些任务和压力。
他揽上翟悉的腰,摸到的是自己的衣服。
虽说两小时只是个描述,不可能真去掐表算时间,但翟悉跟他囫囵地亲了才半小时左右,就缩缩脑袋往后躲开了。
“你舍友不会突然回来吧?”翟悉问。
“不会,”王玉儒看着翟悉,“都是一两点回来。”
“我溜,这么晚,”翟悉突然皱起眉头,怀疑地打量着他,“那你几点啊?”
王玉儒说:“我也差不多。”
“啊?那你每次跟我发晚安都不是要睡了!”翟悉松开他,后退一步控诉道,“我还一直以为你现在终于早睡了!”
“晚安是说给你的,”王玉儒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收进脏衣篓,“我们这都这样,作息比较颠倒。”
翟悉拧着眉,像是有点怕知道回答似地轻声问:“那你几点起啊?”
“平常六七点吧,”王玉儒尽量说得晚了些,但也掩盖不了他们生活节奏确实是疯狂到窒息的事实,想了想,他又说,“放假就睡到中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