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层舱室里住的都是杂工和下人,侍卫们之前处理“感染者”都是避着人的,再不济也是在房间里,有声没景,这种变故还是头一回,以至于几个人看见这场面,以为碰到厉鬼了,吓得直叫。后来他一刀捅进了那人的脖颈,才彻底止住混乱。
沈祈安不置可否,“你们倒是思虑得多。”
周卫道:“毕竟都是人命堆出来的教训。”
沈祈安瞧着他。侍卫们送来的劣等蜡烛勉强能照亮这块小木桌,如果刚刚沈祈安开门的动作再大点,这烛火就会立刻熄灭。沈祈安目光又转到那本书上,这本书昨夜他才刚开始看,今日倒是快看完了。半晌后,沈祈安打开酒囊,倒了一碗给他,神色如常。
“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大家再重蹈覆辙,上面派来的人一批接着一批到这边送死,那可就麻烦了。”
他晃了晃酒囊,又说:“就算要死,也得死的有意义。”
周卫看了眼酒碗,道:“我们是真的想帮大人们。”
沈祈安没接这茬,忽然问:“书怎么样?还合口味?”
“狼女和书生的故事。”周卫又拿起那书,道:“书生进城赶考时遇到了山匪,那山匪抢了商队的货,也把顺路搭车的他打个半死不活,扔到了路边的臭沟里。书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成想,碰到了瞒着族人偷跑下山的狼女。”
“老套的故事。”沈祈安喝一口酒,说:“街边的书铺里,十本里有八本都是这种救人后相爱相守的情节。”
“但这本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周卫道:“书生和狼女相爱后没多久,就被狼女的族人知道了,而书生的家人也是当地县里有名的大户。狼女的族人不同意狼女下山,书生的家人觉得狼女在蛊惑他们家唯一的儿子,想要吞了他们家的财产,然后挖心吃肝。”
沈祈安听着他说。
“后来,那家人请了附近最好的捕狼人和道士,打算先骗狼女出来,就地伏杀。然后等书生回来后,再骗自己的儿子,说那狼女不但抢走了家中价值千金的首饰,还打伤他们逃走了。”
周卫翻动书页。沈祈安抬眼打量着他,幽微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黑暗的影子,像是在两人中间隔了层黑纱帘。酒香盖过了从门缝里钻进的血腥味。周卫似是终于翻到了之前看过的那页,将书倒过来,推到了沈祈安面前。
“但当书生打开大门后,看到的只有满地的尸体,和站在血里的狼女。陈家上下六十七口,无一生还。”
门外传来一阵低呼,接着是饭碗碎裂的声音。
一个下人不小心踩到了块儿没来得及收拾的血肉,倒在了地上。太监嫌恶地后退一步,捏着鼻子叫人,呵斥那些下人打扫得马虎。不一会儿,走廊又再次归于寂静。
沈祈安的目光正好扫到最后一行字上。那是书生崩溃后对狼女的质问。
“——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沈祈安没碰佩刀,仍握着酒囊,问:“你觉得,这故事会是个什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