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摸着自己的腰,却没摸到顺手的武器,短促地愣了一下,随后看到了遗落在地上的长鞭,失血过多让他行动慢吞吞的,他捡起鞭子的时候,看到了一双陌生的脚缓缓向他靠近,逐日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微微侧过头,视线上移,发现是一个拎着酒壶的老者,酒壶上刻着一个'忍’字。
那老者明显喝了酒,周围一阵浓郁的酒香气,步履却异常稳健,逐日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他的身体却因为这危险的信号感到兴奋,他将鞭子勾进手心,直起了腰,而后几乎只有一闪而过的残影,鞭子的另一头就已经缠上了那老者的酒壶,长鞭瞬间掯直绷紧了往回抽,但老者纹丝不动,甚至捏着壶身晃了晃,笑着道:“好酒果然遭人惦记,老头子我才不给你!”
‘忍’?是逍遥仙人!这个让他异常敏感熟悉的名字,已经在死亡名单里,他大喝一声:来得好!鞭子如蛇一般灵活,鞭梢划出嘶嘶的破空之音,猛地抽向了逍遥仙人的酒壶。
这雷霆一击又快又猛,令人胆寒,逍遥仙人睁开闪着矍铄精光的双眼,却不敢托大硬接这一鞭,他整个人如一片落叶,狡猾又灵活地后仰躲了过去,将手里的酒葫芦打开,一口气喝掉了所有的酒,抹了抹嘴:“现在的年轻人越发不知礼数,总要抢老头子的酒喝,可惜老头子我是个吝啬鬼,一滴都不给你!”
逐日才不稀得他的酒水,一鞭不成,便在鞭梢上套上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飞刃,长鞭的威力更甚,挥舞之间,利刃破空,咻咻的声音听得让人战栗。这一鞭仍旧刁钻狠辣,直接扎破了逍遥仙人的酒葫芦,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扔了还剩半截的酒壶,声音已经带上了怒火:“你是谁?速速报上名来!”
“追风逐日,斗转星移。比不得前辈的名头响亮。”逐日臂上使力,十分精准地控制着长鞭抽向了逍遥仙人,而尖端的利刃因着这样高速抽动,威力愈是强横,逍遥仙人握紧双拳,振臂一挥,身上的衣物瞬间爆裂开来,他气势汹汹,竟徒手抓住了长鞭,但这一鞭的威力不可小觑,他的虎口瞬间皴裂,血沿着掌心滚下来,但逍遥仙人显然已经进入癫狂之境,如同感受不到疼痛的怪物一般,怒吼着生拉硬拽着长鞭。逐日眼神冷厉,他再度抽鞭,粗糙的纹路擦过逍遥仙人掌心的伤口,一路拉到顶端的结扣处,将浑身的内力都灌了进去,灵活地一甩,利刃便划破了逍遥仙人的掌心,这一刀实在太过毒辣,即便是逍遥仙人也禁不住痛嘶了一口气,但很快他甩了甩手,浑身内力运行,似乎隐隐有一层罡气罩着他,使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扭曲,逍遥仙人的表情凝重,早已不似先前那般说笑:“老头子记性不好,这才想起来,你跟那怒蛟都是魔教中人…看来你这是要为他出头了?”逍遥仙人摆开架势,他虽然没有任何武器,但高手周围令人生畏的气场足以彰显他的强大,“我劝你惜命多活几天,老头子我可不在乎什么名声。”
逐日抹过鞭子上新鲜的血迹,放进嘴里舔食着,疼痛与血腥让他极度亢奋,他也拥有了比平常更敏锐的观察力与更迅猛的行动力,正如怒蛟所说,一旦他挣脱桎梏,化为恶鬼,越是深刻的痛苦越是将他滋养得更强大,他邪邪一笑:“多谢你的提醒,但你今天,必死无疑。”
再挥鞭时,那根鞭子已然变得诡异,上面扣了不止一把飞刃,随着他挥击划过的轨迹,利刃淬出亮光,似流星一般飘忽坠向逍遥仙人胸口,俗话说人发杀机,天倾地覆,这一道道寒芒催发出无边惧意,逍遥仙人爆喝一声,矫捷地后撤,躲过了第一道,而后第二道‘流星’坠落,他已是避之不及,只能抬起劲瘦的脚一个飞踢,试图打落这道光芒,而包裹着他的罡气似乎有破裂的趋势,逍遥仙人不禁面色一沉,第三道利刃因为那一踢偏离轨道却歪打正着刺向他下盘,逍遥仙人灵活地腾翻到空中,长鞭招式已老,逐日却快速调整,挥出新的一鞭,鞭梢带着刺眼的白芒如同蛟龙出海再度逼近,刁钻地缠向逍遥仙人的双脚,他不得已只能借势向下,双掌齐出,劲猛的掌风令长鞭再度偏离了轨道,但逐日收势更快,将手里的长鞭舞成了一道道残影,点点白光在逍遥仙人身边炸开,藏辉殿坚硬的大理石地板已经有了数道极深的凹痕,若是打在人身上,怕是要粉身碎骨。
这样大范围地舞动长鞭很是耗费体力与内力,逐日的呼吸越发粗重,但他其实很喜欢这种濒临极限接近死亡的感觉。他脸上笑意不减,等到逍遥仙人忍无可忍将他鞭子握住的时候,笑容更大了些,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在夜晚仿佛两头互相虎视眈眈的野兽,逍遥仙人用力一拉鞭子,逐日如同预期那样飞了过去,但他早就准备好了大礼,作为怒蛟的徒弟他显然更擅长近身搏斗,长腿带着劲风扫向逍遥仙人,而逍遥仙人虽然不惧疼痛,但双手还是因为受伤后硬接下这一鞭颤抖不已,来不及回挡,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脚,瞬间令他血气翻涌,逍遥仙人怒得发出不似人的嘶吼,精瘦的身体又凝起更恐怖的肌肉,他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从酒喝完的那一瞬间起,就已经无法控制,此刻更是失心疯一般随心所欲地挥舞着拳头,每一拳都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力道。
逐日再次拉回了鞭子,在极近的距离下握住了靠近上端的位置重新挥鞭,将自己包裹起来,旋转的刀刃与强硬的拳头相撞,一部分被打散一部分却已然割伤了对方,而逐日甩着如同链刃一般的短鞭,开出了一条血路。
他早就跟师父说过,一寸长一寸强,用别的武器总要比匕首好些,但师父总是不以为意,所以才会在这种只靠一身横练的肌肉和霸道内力挥舞拳头却从来不思考的人身上吃亏,正是如此,师父才会需要他。
啊啊…可是跟这样的莽夫持久战斗也太累了。
逐日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疼痛延续的快感让他昏昏欲睡。真想在战斗结束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无论是进入或者被进入,肯定都会爽上天的。
逐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血更加模糊了视线,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怎么会有这样肮脏又下贱的想法…
另一只眼睛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逍遥仙人的动静——这老头子果然只是手受点伤是还不够的,他瞬间跃了上来,手不行了就以肘为武器,逐日看清了动作,明明可以躲开,却不知为何,脚像被黏住一般动弹不得……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预兆,没错,只要硬接下这一招,应该会直接捣碎他的心脉,预期的快乐让他瞳孔紧缩,他甚至张开了怀抱。
他是无法自杀的,系统不允许。
而他回忆起往事也不过短短数日,还没有人有胆子来找魔教长老的麻烦。他在那一瞬间就像离弦后被狂风席卷的箭,突然脱离路线,朝着不知处坠去,于是他又回想起最简单的解脱之法——死亡。
月儿也好,谁的偏爱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你在干什么蠢事!”怒蛟几乎吼得破音,手里的匕首先他一步飞出,拦下了逍遥仙人这一击,他抓住逐日的手拽到了自己身边。
怒蛟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他争分夺秒拿到了东西,赶回来支援逐日,就看到这傻小子明明能躲开却动也不动,甚至一脸期待地张开双臂等着人家招呼过来…那一拳下去绝对会死的!
逐日其实已经在盘算挨上这一拳要多久才会真正死亡,结果却被突然打断,他脸上都是错愕,看清来人之后更是有些失语:“师父……”
“你就算是想死也得死在我手里,懂吗!”怒蛟毫不留情地拔了他背后的断刃,逐日疼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感觉血流得越来越多,已经有些手足发冷,但他不可控的思绪越飘越远,也越来越离谱。一闪而过的莫名其妙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要是在战斗后跟师父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应该比直接被杀要爽上一万倍吧。
逐日不禁觉得自己可笑,原来在他心里死亡也好,凌虐也好,都只是他挫败的余生竭尽全力想追求的畸形的快乐,可这又有什么错,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再也无法获得最基础的情感反馈,只能通过这样明知错误的方式去获得他想要的最简单的情绪。
“什…”湿软的舌头前所未有地急切,极度用力地舔着怒蛟微微颤抖的唇,怒蛟几乎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理解逐日这样做的目的,但好在他只是圈出领地一般舔了一圈就退了出去,重新站起身道:“杀了他以后师父跟我□□吧,这是我帮你达成目的以后想要的唯一奖励。”
怒蛟瞪着他却说不出话,嘴里还残留着血的味道,心跳在极度紧张之后失律,他甚至以为要停止跳动了,但此刻又因为一个侵略性的吻吵得他耳鸣,要了命了,他刚才该不会是真情实感的在担心这个疯子吧?
怒蛟捂着自己的胸口,即便知道逐日已经从那种极度不安的状态里挣脱出来了,可胸口跳动的频率仍旧失常,倒灌出莫名其妙的燥热,令他血气都冲向了下腹,甚至在隐隐期待逐日说的话。怒蛟咬了咬牙,难道自己也疯了吗?!
“所以我才讨厌年轻人,总是不顾及别人,既没礼貌,又锋芒得让人妒恨。”逍遥仙人舔着自己手腕上被匕首划出的新伤,气喘吁吁地站直了身体。他只是手受了些皮肉伤,此时得了一瞬喘息之后便颇有余裕,见到怒蛟眼神也不过是轻飘飘地扫了过去,他的目标自然是几乎已经变成血人的逐日,他甩了甩拳头,渐渐适应了这种让人神经末梢都在颤抖的蜇疼,带着罡气的拳一挥,直冲逐日面门,逐日颇为轻松地躲掉了骇人的气劲,长鞭一甩,缠绕上逍遥仙人强有力的臂膀,借力助跑纵身一跃,如同灵活的猿猱荡着柔韧的身体双脚踢向了对方,逍遥仙人大笑一声,反手一勾,瞬间将逐日拉了过去,双拳朝着他身躯重重锤下,在千钧一发之际,逐日干脆勾着逍遥仙人的腿如同泥鳅一般滑到了对方的背后,让他的双拳落了空,而那根长鞭此时已经勒上了逍遥仙人的脖子,逐日双手死死抓住套索,青筋鼓了起来,手上的伤口愈加糜烂,血不停往下流着,拉锯的疼痛让他焦渴难耐,而被束缚住的逍遥仙人,脖子上同样也鼓起骇人的青筋,他想也不想便以肘击打着后侧逐日的侧边肋骨,但逐日只是闷哼了一声,手上更是收狠了力道,逍遥仙人瞬间便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数年来,无数生死争斗的经验经让他不假思索地用双手嵌住长鞭,得以喘息之后,来了一招釜底抽薪,用蛮力再一次反拽着长鞭,将逐日瞬间摔了出去。
逐日重重摔在了地板上,浑身的骨骼似乎都在发出抗议,尤其是肩膀上的刀伤,更加汹涌地冒出鲜血,疼痛并没有磨灭他的意志,反而助长了他的斗志,汗水混着血水从他光裸的背部流下,在如同老旧风箱一般粗重的呼吸的间隙里,他感觉世界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他几乎听到了藏辉殿零星几片叶子孤独飘落的声音,听到了夜风缱绻的叹息,随后被罡风撕裂成不甘的叫嚣,他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乌紫的血从他七窍里流出,逐日笑了起来,看来时机到了。
逍遥仙人不明白,为什么他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逍遥仙人鲜少体会到恼怒的情绪,他已经无数次跨越了死亡,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了,但他仍旧在逐日失心疯一般的笑声里尝到了恐惧,他几乎是不受意志控制身体察觉到危险警觉而自发地挥出了一拳,但出拳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轻微的不协调,内力也有些不畅,但这一拳仍旧不可小觑,怒蛟握紧了拳头,数次快要坐不住,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插手,这是逐日想要的战利品……
霸道的内劲几乎如有实物一般从逐日身体里喷涌出来,他连鞭子也不再使用,手里握着不知何时卸下来的飞镖,他已然放弃了防守,将所有的力量都填进了这五枚精巧的器件中,他清楚地知道,这是胜利的信号,即便他极有可能因为这一拳而丧命。
飞镖脱手的那一瞬,逍遥仙人刚猛的拳头也到了,他只来得及抽回一只手格挡,但这虎啸龙吟的一拳立刻将他打飞,逐日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纸鸢飞撞上藏辉殿罗列的建筑里的一堵墙上,整个人无力地滑落下去,留下一片血色污痕。
而逍遥仙人在挥出那一拳后,他终于意识到,肌肉已经不听使唤,僵硬着迟迟无法收回,五枚飞镖都扎到了他手臂上,疼痛对他来说微乎其微,但他仍然感到恐惧,他瞪着几乎没有动静的逐日道:“你做了什么…”
逐日艰难地撑着身体,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顺利站起身,忍不住对这样无力的自己嘲笑出声,却连最后一点力道都泄了,狼狈地趴在地上嗬嗬地粗喘。
他索性放弃了站起来的想法,侧着脸看着逍遥仙人道:“雕虫小技而已。”
逍遥仙人猛然看向遗落在地上的长鞭,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样狠,明明自己身上也有伤口,却在武器上下了毒,让他完全失了防备,阴沟里翻船。
“师父…是我赢了。”逐日笑得像孩子般纯真,“不过得劳烦你补上最后一刀了。”
怒蛟失笑,他就知道逐日不会让他失望,匕首精准地扎进了逍遥仙人的心口,又快又狠地拔出,温热的血溅在怒蛟身上,雪仇的快意让他愉悦地扬起嘴角,逐日并非真的没有力气补这最后一刀,只是狡猾地谄媚而已,而他也十分受用。
怒蛟:“希望前辈你能撑到救援赶来,帮我给赵大庄主捎个信儿,告诉他不要睡得太死,小心哪天身首异处,午夜梦回已经到了十殿阎罗。”
逍遥仙人瞪着怒蛟,迟迟不肯断气,但却连堵住胸口不断冒血的伤口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怒蛟扬长而去。
怒蛟擦掉匕首上的血,看着地上趴着的逐日,抬起脚将他的下巴抬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失血过多有些泛白的脸问到:“还能走吗?”
逐日终于攒了些力气,微微撑起颤抖的身体,像乖顺的猫咪一般,侧脸蹭了蹭怒蛟的鞋面,“师父该兑现承诺了。”
怒蛟怔了一瞬,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果然是疯子,但他迟迟没有消下去的热度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也是个疯子。他将逐日扛到肩上,飞速离开了藏辉殿,距离百善庄还有小半日的路程,留给他与逐日偷闲的时间并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