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下来了。
手机滴的一声。两条新的语音日志解锁了。这两条日志的日期是同一天,看来当天他们录制了两条音频。
“20年9月7日。雨。红花村。游神领域。乌祝节的第五天。我们找到了山像什么的答案——山像神明。为了找到这个答案三名队员死在了阿玛洞。真讽刺,红花村人所谓的敬祝母神,竟然是在亵渎神明的残躯。乌那已经死了。看来那个道士骗了我们,红花村的神花应该只是道士的谎言。这里已经没有神了。那么红花村的怪事会不会是乌那遗留的诅咒?毕竟她庇护的子民在她死后吸食…亵渎她的神躯。似乎遭到报应也说得过去。
况且,死的那些村民,确实大部分都是抽不知膏抽的很凶的人。像孙疯子的舅舅舅妈,那群死了的农妇,还有郭石郭稻,都是买不知膏买的很多的。似乎他们抽的太多,才会招来神罚。”
贺芜皱了皱眉,他对音频里中年男人的一些观点并不认同。首先那道士若想对玩家不利,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他何必撒谎?
其次,若真如音频所说的那样,村民因为亵渎身躯,抽不知膏招致神罚。但最先死的人是孙疯子和郭大爷。孙疯子作为一个瘦弱的女人,又没有生产力,哪来的渠道搞到不知膏?听说郭大爷也是不碰不知膏的。可他们依然死了——如果说是神罚,说什么也不该最先惩罚这两个人。若硬说他们的死是意外,但恰恰在神罚降临的当口出意外,这未免也太巧了。
贺芜有一下没一下地挠小喇叭的下巴。
第二条音频:一阵杂音,然后是中年男人的声音。“20年9月7日。红花村……第二条音频。我们在下午有了重大发现。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我后悔接这个任务了…妈的,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我们在井底找到了一些任务者的遗体——这些任务者的尸体几乎都被烤焦了——我们推测这可能与巫峡一带祭烤活牲的习俗有关,但是,妈的,这真够残忍。他们的一些遗物被村民抛到了井底。其中有几部手写的日志。”
“最早死在这里的任务者是民国的,几具尸体死亡时间跨度百年。尸体腐败程度却大致相当,都是轻度腐败。最奇怪的是他们日志中记录的内容高度趋同,他们都处于乌祝节,都经历了叫魂,郭石死亡等事件;他们的日志都不约而同的中止于抬神日(乌祝节的最后两天)。”
“所以我们推测,这个游神领域处于一场时间循环里。这里永远在重复某一年的乌祝节——这也解释了为何不同年份来到这里的任务者都经历了相同的事件,以及为何他们的尸体腐败程度相似。似乎只有任务者和那个道士的时间正常流动,尸体被游神领域同化进入时间循环。问题是,那一年的乌祝节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日志都结束于抬神日?抬神日究竟会发生什么?”
贺芜皱皱眉。他对时间循环并不惊奇——之前的条条线索也暗示了这个事实。发生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的事很可能要再对他发生一遍。
只是有一点他有些好奇。中年男人的音频日志里,并没有提到小狗。
他垂眸看着小喇叭若有所思。
“你也属于这个循环吗?还是你和我一样呢?”
小喇叭依恋地蹭他。
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音频日志一天解锁一条了。大概是因为随着日志主人的死亡,这音频日志也进入了红花村的时间循环。所以他能接受到的日志内容与红花村的时间环同步。
那就不奇怪了。
日志日期只更新到抬神日,迎祝正神的佳节。但现在正神死了,那抬神日到底会抬回来什么?
现在乌祝节已经进入了供神日阶段,家家户户在院门挂着彩纸串,孩子头上也扎上彩带在村里跑来跑去,看着很热闹喜庆。
昨晚大雨落下,雨后湿润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气息。田埂松软,一踩一个坑。
贺芜决定从那几个死者查起。
贺芜决定先打听孙疯子的舅舅和舅妈。这两个人在孙疯子死的第二天被发现死在了自家米缸前。两人活活撑死的,肚子鼓起,吃生米吃到了喉咙。
村人对这两人评价不错。
“这家两口子心肠还是不错,”村边一个老头说,“孙家两口子被孙疯子克死了,死的早。还是他俩搬去孙家房子里照顾孙疯子。当舅舅舅妈当到这份上够尽心了吧,可惜这孙疯子长歪了,又疯又毒,这不砍死了郭大(郭大爷)又克死了舅舅舅妈呢。唉,死的那么惨。”
贺芜又问了路,决定去孙家房子看一看。
去了后贺芜有点惊讶,原来孙疯子的房子这么宽敞,院里还铺了青砖,是村里最好的几栋房子之一。
他走近土屋,发现堂屋的门拴住了。窗户有点高,他后退几步助跑,从窗户翻了进去。
房子好几天没住人,里面的桌椅有点落灰。借着自然光,贺芜打量着房屋内部。
很常见的土屋摆设,饭厅充当客厅,两边连接的排屋是旱厕和卧房。
贺芜觉得很奇怪的是,卧房里有两张床,一张大一张小,小的上面却堆满了杂物。杂物明显很久没动过了,积了厚厚一层灰,闻起来也很陈腐,应该堆在这里很久了。
明显宽敞的大床是给孙米(孙疯子本名)舅舅舅妈睡的。按理说小床该给孙米睡。可现在小床拿来堆东西了,孙米睡哪?地上吗?可有那么多堆东西的地方,偏偏堆床上?
贺芜心说这舅舅舅妈似乎也不是什么宅心仍厚的主,跑去住着外甥女家的好房子还不给人家遗孤床睡,村里人对这两口子“心肠好”的评价多少有失偏颇——要么就是这两口子在外人面前特别会演。
他走进灶屋(有土灶的厨房),地上堆了很多柴火,有个老旧的木凳子上放了些碗筷,他还在在灶屋地上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碗。碗里有些干涸的汤渍,想来是装过食物的。
放地上?这狗食盆?贺芜心想,好像确实听说过孙疯子有条白狗,平时也只和白狗说话。
但孙疯子骨瘦如柴,通过那张被霸占的小床来看,不奇怪她舅舅舅妈不让她吃饱,这两口子连侄女都喂的那么瘦,还有心思喂侄女的狗?
难不成这狗盆不是给狗吃的…
是给孙米吃的。
贺芜心说这孩子过得是真惨,又在这屋子搜索了一番,最后除了一个记账本一无所获,就带着账本离开了。
路上他路过一间小土屋,是间空屋,看起来荒了多年了,有一个路人跟她说,这就是孙疯子舅舅舅妈的老房子。
下午贺芜本来准备继续去找线索,但村里出了点事。
昨晚大雨,村东头的山土滑落,好巧不巧几座坟包在上面,暴雨冲走了沙土,露出一角光秃秃的棺材。其中一座棺材直接被山石砸裂了。贺芜作为村里万事屋的无偿苦力工自然被拉去处理这事。
好巧不巧,那棺材是郭老头的。贺芜跟几个村民去铲土埋棺,回来的路上几人各自解散了。贺芜准备绕回万事屋时看到一个唉声叹气的高大老人。老头坐在槐树下哼哼唧唧。
“疼啊,疼啊哎哟…”
贺芜走过去,“阿公,您怎么了?”
“哦哟我头疼啊,头疼啊!脖子也疼。”
他转过头,贺芜看到他后脑勺有一处巨大的淤伤。像被人一铁锹拍在脑后一样。他的颈部也有一条好大的伤疤,已经结痂了。这样都没死也算奇迹。
“嘶…您这是怎么弄得?”
“我不记得了…一醒来就这样哩。”
“我送您去村里医生那看看?”
“不用哩,我还要接我两个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