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伙人吵吵嚷嚷地开了门,扯着麻绳把地上的贺芜提死狗一样拉去七手八脚洗了个澡。然后给湿漉漉的贺芜套上白衫,又扯着麻绳拉到了村中央的院子里。这个院子很宽敞,是村里为数不多铺了青砖的院子,院子里围满了村民。中央有一个铜香炉。院立着两根三米来高的铜柱,铜柱下堆了两堆巨大的柴火,一副巨大的厚黄纸挂在院墙上,上面画着慈眉善目的乌那像。
院子一边几张方桌拼成了长桌,陆陆续续有村人从一旁的灶房端菜出来。贺芜一看菜色高兴了——
刨猪汤,干芋炖腊肉,酸菜鲫鱼……这可是正宗巫峡土菜。
他惦记着他的任务。急忙叫住押住他的一个青年,“喂,大哥,能不能让我也尝尝你们的流水席!”
这人愣了一下,显然这种活牲他也是第一次见,他嗤笑道:“你马上就要到乌那娘娘身边吃香喝辣了,你还惦记这些菜?”
贺芜挑挑眉,“别这么死板嘛,哥你看这样,”,他蛄蛹着凑近这人,低声说,“你知道郭稻吧,前段时间他们一家都死了。你们没找到他们家的不知膏吧?”
他压低声音,“其实他跟我讲了,我知道他们家不知膏在哪,足足两斤呢!”
他心想,他可没撒谎,确实有这回事。他只不过隐瞒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两斤不知膏他都按郭稻吩咐烧掉了…而已。
他眼看着这青年呼吸顿了一下,赶紧抛码,“只要你让我死前最后再吃顿饱饭,去了遗憾。我就告诉你他们家不知膏在哪。我说话绝对算数,都快死的人了,没必要骗你。”
青年犹豫一阵,咬咬牙答应了。“好,但我得看着你吃。绳子不能给你拿下来。”
于是当天下午,小贺一招鲜的直播又开启了。贺芜一边享受青年村民的喂饭服务,一边指挥他摆放手机。
“劳驾右一点,你这么摆手机要把我脸拍歪的。”
那青年咕哝一声,似乎骂了句什么。
贺芜急忙顺毛,“哥不是我为难你,你看我这绑着也不能自己弄嘛。”
“小贺一招鲜”的美食博主账号粉丝零丁,这直播间却涌入一批又一批观众,弹幕如潮。
“我靠我靠我靠?这个主播一级号进游神领域这还没死呢?你几天没上播我以为你铁定没了。”
“这怎么还给绑了?还有人喂饭呢?什么情况啊。”
“游神领域的直播!怪不得推给我呢!不过这是在干嘛呀?”
贺芜:“大家好!欢迎观看小贺一招鲜直播。这里是乌那山红花村,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恰逢乌祝佳节,我被热情的村民邀请参加流水席!”嚼嚼嚼嚼。
“众所周知,乌那山脉一代山高霾重,终日潮湿,所以这里的菜系多重视驱寒除湿…”嚼嚼嚼嚼。
弹幕沉默了一瞬,才陆陆续续又刷了一片问号。
“……?主播你一定得在游神领域当吃播吗?”
“这是红城内吧??我以为进来会看到更血腥惨烈一点的场景……?为什么主播在正经的吃东西???”
“有可能这就是大红坛派给主播的任务吧……可这任务这么抽象??”
“哎,给主播喂饭的人多少跟主播沾点仇,几次都差点喂到鼻孔里去了。”
于是弹幕刷起了“哈哈哈哈哈”,直播间里弥漫快活的空气。
贺芜也觉得尴尬,但任务还是得做,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比如这道芋丝煎腊肉,芋丝干香,腊肉肥润,搭配厚实的糙米面饼,便构成了独具一格的…”嚼嚼嚼嚼。“大哥我在直播要说话呢,能不能喂慢一点(小声)”
喂他的青年似乎不耐烦了,把碗筷一摔,“你怎么那么多事?俺不喂了!”
贺芜见状刚要哄,却听一声锣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了院子,他穿着藏蓝色短袖袍,头顶包了黑布,腰上系着银链。
喂饭的青年有些紧张的站起来。流水席前闹哄哄的男女老少也安静下来。
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上人祭。今年胡大师不在。就由活牲抬神。”
于是青年立马扯着贺芜身上的麻绳把人牵到香炉前,手机被遗留在了桌上,不过摄像头恰好朝着院落中央,弹幕还在刷着。两个穿白衫的壮年村民走到贺芜身后,在贺芜反应过来前狠狠一铜棍抽在他腿上,给贺芜打跪下了。
那老头拿着三只香,唱诺似的哼了祝词。古调悠远,明明是喜调,或许是哼唱的人出气不匀,只让人觉得其音戚戚,怎么也听不出佳节的喜意。
唱罢他冷冷俯视着贺芜开口,“把香插上,你来唱。”他又对着贺芜身后的两名汉子开口。“等他唱完再上火祭台,仪式规矩和去年照旧。”
于是一名壮汉掏出铜刀隔开贺芜身上的麻绳,把三只香塞到他手里。另一名壮汉用铜棍杵着他后脑勺,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贺芜并不是很想再给那大铜棍来一下子。于是乖顺地接过香点燃,正插在香炉里。学着那老头的调子唱了起来。他嗓音低沉有磁性,听起来比老头好听了不少。他心里觉得好笑。只觉这祝神调子哪哪都不对。
“福时福至逢佳节…”
这节日是敬祝母神的。可母神死了的佳节算什么佳节。
“妙人相逢红花村。”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座村子连个孩子都容不下,又怎么出得了妙人。
“祝香三支正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