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川显然是没料到他如今说话还如此直截了当,但是也没恼,反而是一挑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我这人向来只为有趣之人驻足,能不能挑起我的兴趣,就看你的能力。但是你若想激怒我自寻死路,别费这个心思了,直接告诉我,我许你死得安然。”
昀燚此番是豁出去了,于是也并没停下,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你生性洒脱,可还是留在了此处,我猜你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因为被人拿住了把柄迫不得已罢了。”
玉川被他说中,抱臂嗤笑了一声,仍旧没有阻拦他往下说。
“所以当初你没杀我们,并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不想做吧。看似安分守己,实则桀骜不驯。”
玉川没料到他只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便能够如此准确地推断出他的行为动机,看来先前是他轻敌了,面前之人绝不是好对付之流,但是好在现下他已然中招,自己处于上峰便不怕他的算计,于是挑眉朝他昂了下头。
“嗯,然后呢?那你说说,我现在为何又要杀你们了?”
昀燚环视了一周,虽然心内并不是完全确定,但是这楼内种种奇异的场景都在说明,其背后有人在实时操控着。于是他此番并没有用嘴说明,而是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随后朝楼内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仿佛在说:“因为隔墙有耳。”
很显然,不止是他们后来进入楼中的几人,本身就待在楼中的其他人也一直在受着某人的监视,所以在此处不允许违背命令的事情发生,这便是他猜测玉川实际也正受制于人的证据。
玉川瞥着他的动作和视线,当然清楚他这眼神的含义,虽然表面仍然保持不动,但是心内早已被掀起波浪。他承认面前这个少年胆识过人机敏超群,但是他却永远都不会出口认同他的猜测,他没有义务配合他,也不可能坐实自己的异心。
他抱手抿嘴笑了笑,但是片刻之后面色又迅速凝然:“你觉得你说这些我就会饶了你是吗?”
昀燚听闻他话中态度顿时恢复强硬,知道自己是猜中了。他如果想杀他,之前便动手了,不会特意留他说这么多话,他或许还是会杀他,但是却不是此刻,很显然他已然勾起了他的兴致,他也想知道自己铺垫这么多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有没有什么筹码使他放他一马。
“你既然无所不知,便应该知道西洲创世神女的力量吧。阿扶说过,她前世能赢,今生也一定不会输。虽然不知道你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难成气候。”
提到了扶曦,昀燚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松和,他全然信任她的能力,假如此番他意外丧命,他也相信她会代替他获得胜利。所以,不是危言耸听,他只是在为他分析局面罢了。
自古邪不压正,他们既有神助,何来不胜的道理?
玉川自然十分清楚他所说的神女之力,可便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他们天真。敌人对他们已经无所不知,而他们对敌人却依旧一无所知,这又怎么会赢呢?
想起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与规劝,想起被玹狸绑走时还不到周岁的儿子,想起父亲身死前懊悔嘱咐自己就算苟活也要延续下去的家族使命。
对于他们玉川一族来说,什么都没有性命更重要,只有活下去才能够继续延续传承世世代代积累下的这份对于世界的“全知”,这份睥睨神明存在的无限智慧。
坐在窗台边往远方眺望,肆意游转的妖物在空中划出自己的痕迹。正出神间,忽而楼中气息发生了一瞬微不可察的晃动,诱他如梦初醒迅速回过了神来。他感受到是简小双的神力受到了波动,一直笼罩在整个楼间的气息开始变得混乱。
再次抬眼间,刚才头顶的那只赤色蛟妖已经游得不见了踪影。他凝视着远方略显孤独的视线慢慢融化,有了一点寻常人的温度,随后收眼望向了身前在绝境中依旧意气盎然的少年,只一瞬,僵在嘴角的那抹若有似无的笑便鲜活了几分,淡淡嗤笑一声低下了头。
“好,反正你的性命已握在我的掌间,我倒是好奇你们会用何种方法破局,但是也劝你们别不自量力。”,说完这话,玉川便拍了拍双手准备起身离去。
他不常大发善心,所以脚步也走得很快,心中无数念头出现,他这回汲取了父亲的惨痛代价,两边皆下注,不信仍旧会输得底朝天。
他相信比起出尔反尔的西风帝,拥有巫族圣洁血脉的公山珩,最终会为玉川整族留下生存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