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他可能的确是在夸赞,但是听在当事人耳里的确不是那么好听。凋华颜颇有些恼怒,却无力反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无济于事。
“吾很好奇,你们明知吾之身份,为何还敢对吾下手?”度修仪是真的非常好奇,在他记忆中,这些人应该是早就清楚了他的身份的,既然如此,又是哪来的胆子算计他?莫非是仗着他失忆?
只是,面对他这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题,灵绮素与凋华颜却三缄其口,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回答。度修仪并没有与她们耗下去的耐心,威压又添一层,直将二人压向地面,两人不堪压力,最终,灵绮素颤抖着回道:“您既为神之子,温和纯善,那……”
只是,她话未说完,度修仪便打断了她的话。
“温和纯善?”他几乎是将这几个字含在口中,唇齿交汇,道尽半生可笑。他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知晓的这些言论,只觉讽刺。在他的逼问下,灵绮素与凋华颜二人缓缓将史书记载一一道明。
本来,史书记载的神之子人生经历也并未有多长,后面更因其销声匿迹而无从考究,是以,竟也未耗多长时间便说完了。
度修仪细细听着两人的话,最后,他嗤笑,人族向来自傲于史书传承,却不曾想,史书之上,亦是一纸荒唐,偏偏后人还将之奉为圭臬,可笑,多可笑啊!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灵绮素二人身上,莫名有些怜悯,这些人,被荒唐书册骗了个团团转,自以为对他了如指掌,却不知道自己了解的只是冰山一角。若是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不知会作何表现?
度修仪心中忽起趣味,问道:“你们可知,神陨之地究竟是何人坟墓?”
“不是您的吗?”灵绮素疑惑问道。
孰料,度修仪闻此,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放声长笑,那张惨白的脸也因此沾染了些许红晕,显现出些许生机,他笑够了,才徐徐开口:“神陨之地,是你们所信仰的祭神的埋骨之地啊!”
祭神埋骨之地?
灵绮素与凋华颜完全不曾预料到这个结果,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接受这个结果。度修仪料想到了她们的反应,也不曾多说,毕竟这个结果确实应当是超出了凡人意料。
“可之后……神……”神明若死,又是谁封印了神陨之地?
度修仪听出了话外之音,他亦有些怔愣,良久,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轻嗤,好似在嘲笑什么:“死是真的死,可惜,神明亦受他人掣肘。”
世间仅剩的神明亦受制约,使命未成,自然是死了也要再把人拖回来。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当初他在雷劫降临前会看到那般耀眼的光,想来也是,若祭神果真陨落,那自当天地同悲才是,怎么会出现那般异象呢?
万物复苏,自然包括祭神,驱散邪魔,自然也包括他。
原来如此。
许是谈及了往事,度修仪思绪有些混乱,难免飘向过往。
剑者死后,他随霁遥回了魔族,也是在那时候,霁遥明明白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多么荒唐,多么大胆的想法,他们想弑神,只是,他们做不到,便将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
不可否认,度修仪确实被他们的话迷了心,杀了祭神,重塑法则,证明自己,每一条都好似挑动起他藏于内心深处的恶意。于是,他应了。
最后一战来临前,度修仪亲手杀了霁遥,那个女人一生可悲可恨,她为了魔族,甘愿抛弃自己的儿子,同样为了魔族,也甘愿挑战神之威严,最后为了魔族,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造出一把诛神利刃。
最后一战来临前,他也第一次放出心中的恶兽,以血祭开阵,以怨魂之力加持,将慈悲的神明囿于凡尘,沾染世间最浓郁的血腥,体味世间最汹涌的恶意,哪怕代价是要他一同承担这几乎刻入骨髓的怨恨。
他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就是这样一群疯子,在神体之上留下了无数伤痕,最终,神明陨落。
而他们,也因为弑神得到了这个世界最狠厉的报复,雷劫降下时,度修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时岁境迁,又是一群疯子闯入了他们沉眠之地,祭神未死,度修仪亦重生于他界。
度修仪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喜是悲,但总归,人还活着,那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能活,谁想死呢?度修仪从来都是怕死之人,他比任何人都珍视自己的性命,那些人见不得他好,他偏要活得好好的,所以啊……
他轻轻眯起双眸,打量着自己面前两个女人:“对吾出手,尔等可曾想过要付出何等代价?”
灵绮素与凋华颜闻此,面色并未见惊慌,反倒是……有些释然?
度修仪对自己的观察结果有些迷茫,正常人听到他这样的威胁,不是应该惶恐或者惊慌的吗?为何自己眼前两人如此淡定?
忽而,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度修仪本能起身闪躲,只见两柄剑并肩而行,迎面而来。趁着度修仪的视线被两柄剑吸引,凋华颜抓起灵绮素,竟是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处。
度修仪侧身,倒也并不计较两人的离开,反而是眼见着两柄剑意欲撤离,冷笑一声:“万年岁月已让你们忘却主人是谁了吗?”
话甫落,两柄剑被魔气裹挟着呈向他面前,度修仪垂眸盯着两柄剑,在他的目光之下,剑身渐渐消失,化作人形,月来醉与留水烟二人被魔气锁了个结结实实。度修仪冷冷地看着两人,手指微弹,两道灵光直入剑灵额心。
随即,任由两人如何挣扎,表现的如何痛苦,也不再管。遗忘主人的,总得要他们记起来,也总得要让他们受点儿惩罚。那两个逃走的,倒是趣味,不过度修仪现如今并无心刻意去追两人,他还另有要事。
度修仪走向角落,即鹿被人随意安置在此,他低头检查了片刻,确认即鹿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是在这时,霈云霓姗姗来迟,她接到消息并不晚,但是偏偏她接到消息的时候,楔子醒了,自然又是好一番应对,如今她匆忙赶到,楔子亦与之同来。
“原来还漏了一个。”度修仪望见霈云霓,他懒洋洋地靠在一旁,道,“你来迟一步,你的上司已经跑了。”
“先生……”霈云霓有些怔愣地注视着他,只觉得眼前之人与自己印象中好像有些不大一样,还未待她开口,度修仪便低低地笑了起来,“好孩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你自此以后就留在我身边,要么,你现在转身就走还来得及。”
形势急转直下,霈云霓几乎不需要犹豫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晚辈愿意跟随先生身侧。”然而,思及家乡,她又有些迟疑,“只是,先生,吾……吾还有机会回去吗?”
“你听话些,自然不无可能。”度修仪道。
“先生……”霈云霓抿了抿唇,“他们……”
“好孩子,一个人的底线是有限度的。”度修仪不轻不重地警告着,霈云霓却执着道:“吾等只是想回家。”
“你失言了。”度修仪冷觑她一眼,霈云霓顿时止了声,欲再开口,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好友……”楔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度修仪处理这一切,一时间,看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度修仪无奈道:“好友,吾在。”
所幸楔子适应力超然,迅速眨了几下眼睛,倒有几分可爱,随即慨叹:“吾方才真是大开眼界。”
“想来日后让好友大开眼界的事还多着。”度修仪回道。
“咦?那楔子便拭目以待了。”他们很默契地不曾提及在场诸人,度修仪乐得不用多费口舌来解释。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月来醉与留水烟两人也从庞杂的记忆中苏醒,魔气解开了对他们的桎梏,任由两人无力瘫倒在地。留水烟最先反应过来,朝度修仪行了个大礼:“先……”
话未出口,便遭到了度修仪的阻拦:“解释的话留待日后再说,现在,你二人速速前往追查灵绮素与凋华颜,将她们带回来,生死不论。”
“是。”留水烟不曾有一丝犹豫,便接下了这个任务,月来醉似乎还有些疑问,却被留水烟匆匆拉走。
“现在,还差一笔账。”度修仪摸了摸下巴,眸间尽是笑意,却无端有些寒凉。
“还有一笔账?”
面对楔子的疑问,度修仪却再次笑了起来,自然是还有一笔账的,若要论起来,比之凋华颜与灵绮素,还要恶劣不少。这笔账,自然是要讨回来的。至于债主……
“是啊,师尹想必也等着吾讨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