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盯上我?”明烛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眼中的迫切。
“……”
周月行抬起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什么,他的眉头蹙得更深,倏然又垂下眼眸,没有解释,顿了顿,他才道:“现在告诉你,你又会生气。”
“……”
明烛一时语塞。
看到明烛这样被噎住、一脸欲辩又止的模样,周月行笑了笑,眉眼间的悲伤略散了些去:“你刚刚的迷药倒是下得顺手,是书里学来的?”
“……是”
明烛嘴里的一个字终是囫囵了半天才憋了出来,好像多说一个字就是在服软。
“……说明你有天赋。”有些话说多了只会让情况变糟,所以周月行选择止住这个话题,他的伤包扎得差不多了,虽然药物让痛觉更甚,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我们先从这地方离开,再不走,我白找了那么久了。”
眼前的人明明浑身是伤、脸色苍白,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扯出笑脸的,明烛胸腔中那团窝囊气也消减了大半,特别是周月行还能语气轻松、眉眼弯弯。
“你对这里不是很熟吗?”
“有人故意遛我,你这几日不在一个地方,我在梨香小筑没找到、下人居所也没找到……但现在找到了,你要跟我走吗?”
听到这话,明烛愣了愣。他说的不是“你要跟我走”,而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现在,敌明我暗,你不怕这是在给你做套?”
“你怕?”周月行微挑了挑眉问道。
“我怕啊!我怕的要死!”明烛咬牙切齿地答。
身旁香炉的香快要燃尽,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快要盖过那馨香,烟雾袅袅从二人身旁飘散,一呼一吸之间,丝丝缕缕消散怠尽。
明烛觉得周月行真的是十成十的无赖,就在这样的气氛里他还能同她开玩笑、逼得她心中无名火顿起却又无处发泄。
空气静默了几秒。
“既然我能来,就能让你全身而退,至于其他,不足为惧。”眸中的戏谑不再,周月行仔细又认真地盯着明烛,语气笃定、毫不气虚。
“……”明烛扯了扯嘴角,要不是看着周月行身上的伤,她差点就信了。
周月行也没管明烛信不信,缓缓站起了身,可能是蹲的时间有些长了,动作有些踉跄。他弯腰,把手伸向明烛:“走吗?”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明烛立马伸出两指捏住了周月行的嘴。
门外传来的是柔和的女声。先前领路的女侍在门口询问明烛,或许是等得有些久怕水冷了,问她要不要添热水、换布帕。明烛回答不用,抽出手手在浴桶的水里拨弄几声,门外的女侍并未起疑也就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明烛的手上满是温热的水珠,很快又冷却下去。周月行的嘴虽然被明烛捏住了,但手还像那样伸在她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有细小的结痂的伤口,但他把它擦干净了。
明烛触电似的缩回手指头,眼睛瞥周月行的手那只手,胸中如有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别怕,我轻功很好。”周月行语气上扬,这让他的话听起来没那么可靠。
“噗。”明烛忍不住笑了。
她伸手搭在他的手腕,肩上背着包袱。明烛觉得自己此刻一定是昏了头,她抬头看向周月行含笑的眉眼,里面满是得逞的狡黠。
“你欠我不少解释。”
“嗯,我知道。”
周月行并未多解释,只反手扣住了明烛,水珠黏在他们的掌心,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没入袖子。明烛的手被他扣得极紧,她不知道周月行是怎么进了这间房的,但她几乎没感觉到颠簸摇晃就已经被带出了房间。
顾府的路线周月行很熟,多半是之前日子他到处转悠摸清的,而现在府内官兵侍卫众多,想在其中穿梭自如根本不可能。但他们这一路走得极为顺畅,很难说是周月行提前摸排的路线,还是有人故意支走了别人。
途中明烛将自己的警惕性拉满。有时候周月行会直接揽住她的腰防止她会分心失足。可能是自己的注意力分散了,明烛倒没有抗拒排斥。出逃过程中她时常张望回顾,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了,这些日子,她的生活都是大起大落,如果再被人辖制真的会抑郁。
所幸这段路途并不长,明烛和周月行逃出顾家时,在巷尾遇到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虽不饰以锦绣,但车身有凤凰木纹和牡丹木纹,马也是苑马,空气中可见它鼻孔喷出的热气。
因为天寒地冻,四下皆白,行人在外难行;又加之顾府惨案,街上更是行人寥寥,这辆马车显得十分突兀。
周月行皱了皱眉,他心中早有预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单凭马车不能辨明来者身份,车前不见驾马的车夫,车外又不见奴仆护卫,只是静静地停在雪地里。
门帘掩得并不严实,风吹帘动,那辆马车隐隐可见人影坐在其中,露出素色的衣角,似乎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