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哥哥,我们还有多少天才到呀?”兔白踮着脚尖,爪子扒着小窗,吹着风。
今日是他们出发的第七天,倘若不出意外,第十天便可以到达。
夏黎神色怏怏,一直呆在藤筐里感觉有闷。他捏了捏兔白毛茸茸的耳朵,打起精神回道:“还有三天就到啦。”
不知何时,夏黎察觉到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隐隐约约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他立即打开顶部的盖子,探出脑袋,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前方果不其然出现了一条黑色大河。
“朔,我们要过河吗?”
狼朔点点头,旋即想起他看不见,便开口道:“要的。”
队伍前方领路的鼠岸停下脚步,望着泛黑的河水,眉毛皱成“川”字,语气担忧地说道:“过不去了。河水变宽了,而且看不到底。”
“往河流水上游走,总会有窄一些的地方。”夏黎纵身跃出藤筐,轻盈落在一颗巨大的鹅卵石上。
众兽人重新拾起信心,开始往河流上游走。
黑河边,鹅卵石众多,大小不一,圆润光滑。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并没有加快速度。
溯流而上,河水的颜色愈发暗沉,最终变成浓稠的墨色,平静的水面下仿佛暗藏着致命的危险。
幸运的是,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发现了一棵从河流对岸倒下的树木形成的木桥。
队伍却远远地停下了脚步。
健硕的赤虎背上绑着兽皮包裹,三三两两谈着笑。
虎族兽人的耳朵动了动,立即察觉到远处的另一支大队伍。猎豹、黑狼、白狐、鼹鼠和白兔,是流浪兽人组成的交易队吗?
虎族首领微微呲牙,驻步于木桥边,幽深的目光投向远处的交易队,渐渐露出笑容,“我们不会霸占木桥的,大家都可以从这里过。”
虎冲喊完便转过身,眼神若有若无地瞥一眼身边的族人,声音明显欢快了几分,“先过河吧。”
虎族兽人默契地交换了眼神,压下上扬的嘴角,开始渡河。
夏黎看着兽人上了木桥,走到藤筐旁,压低声音叮嘱道:“白关上小窗,藏好,不要出声。”旋即抬步上前,开口道:“走吧。”
狼朔抬眸望向方才喊话的虎族兽人,心中微沉。
虎冲似有所感地偏过脑袋,对上黑狼的视线。他友好地弯起眼睛,点头示意。
狼朔琥珀色的眼眸透着几分凌厉,迈开步伐跟上夏黎的脚步,便淡淡地挪开了目光。
树木并不粗壮,难以快速通过,但胜在结实。
最先探路的一名虎族兽人安全过了河。他在对岸大喊道:“可以过!但不要一起上桥,最好两三个一起,走慢一点!”
赤虎便迈着谨慎的脚步,缓缓上了桥。
“嘭——”河面骤然炸开了巨大的水花,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
木桥中央开始垮塌,桥上的虎族兽人瞬间脸色苍白,惊慌跳向河对岸。
接下来的画面,令所有兽人都无法想象。夏黎很久以后偶尔还会梦到这一幕,并且半夜惊醒,冷汗连连。
一群丑陋的大鱼倏地跃出黑色的水面,鱼鳞在在炽热的阳光下却泛着寒光,猛然撞向桥上奔逃的兽人。
几名兽人强镇心神,闪身避开,脚下却落了空,哗啦地坠入河中。
黑河里暗中蛰伏着密密麻麻的食人鱼,血口大张,争先抢后地啃咬住兽人。
“吼——”被咬住的兽人喉间发出痛苦的巨吼声,疯狂地甩动四肢,眼神充满了杀意,不管不顾地咬向食人鱼。
他们身上的兽皮瞬间被撕破,里面的烤肉猛地散开,再次引起食人鱼的争抢。
墨绿色的食人鱼瞪着凸肿的眼珠子,尖锐的牙齿刺入兽人的皮肤。有的为了避免同伴的抢夺,便强扯下一大块肉,灵活地脱离了战圈。
汩汩鲜血在河水中漫开,血红与暗黑强烈的色彩组合十分刺目,令人不寒而栗。
在狩猎白腿牛与剑齿虎时,沸腾的鲜血激发了夏黎的兽性,身边是并肩作战的黑狼,后背可以毫无保留地交付,战意便彻底压过了恐惧。
但此时,他浑身毛发炸开,耳朵高高竖起,恐惧如汹涌澎湃的潮水,将他狼狈地拍向海岸的怪石,摔得遍体鳞伤,随后又将他拉入深海,葬身于海中巨兽。
“愣着干什么?!救人啊!”夏黎的声音不停地颤抖,冲着站在河边无动于衷的虎族兽人怒吼。
幻化成人形的虎冲阴沉着脸,深褐色的眼眸中不含一丝温度地注视着炸毛的小狐狸。他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反问道:“呵呵……你告诉我怎么救?直接跳进河里喂鱼吗?”
狼朔抬步上前,挡住虎冲充满恶意的目光,同样挡住河面,放缓语气安抚气得发抖的小狐狸,“黎不要生气,他们不值得的。”
豹雷压低声音,附和道:“对啊,黎别管他们。他们自己都不操心,我们也管不着。”他瞥了一眼河里停止挣扎的兽人,嘀咕道:“再说了,掉河里的兽人都快被啃光了,救也没用。”
夏黎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如蚊蚋般细弱,“如果在兽人坠河时,就采取救援,说不定可以救下的……”
“在那边守着。”虎冲望向对岸的族人,目光却不分给被啃食的族人丝毫,脸上没有悲伤,冰冷得过于无情。随后,他挪开视线,开始往河流上游走去,语气略显森然,“我们走。”
河面渐渐恢复平静,风过无痕。但所有兽人都知道,河面下蛰伏的食人鱼目光贪婪地盯着岸上的兽人,就等着饱餐一顿。
继续往河流上游走,河流没有变窄。
夏黎停下脚步,默默捡起一块鹅卵石投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