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福源堰的建设,当然是最有利于当地的水土百姓,你们作为地方官员,关心也是职责所在。”崔煜川淡淡地评价,又问,“所以你们有什么办法?”
杜都作使和旁人对视一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才对崔煜川说:“王爷,我们都作院每季都能收到朝廷划拨的官矿矿石,因为其中有一些以备损耗之缺的多余数量,所以都作院每季的兵器、装甲制作完成后,都还能剩下一些未使用到的部分。官矿不得对外销售,我们就都把这些多余的数量积存在库房中,日积月累,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以拿出来供王爷用于修建水利。”
乍一听到此处,崔煜川心动了一下,却马上冷静下来。就算修建福源堰同样是皇帝亲指的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但使用都作院内存放的用以制作军器的矿石,也太不合规矩。
而且这些矿石是朝廷用军费采购的,和修建福源堰所使用的资金也不匹配,他要是随意地使用了,不就等于挪用军费吗?皇上要是知道了,不得把他投进大牢,严刑拷打他有无反叛之心吗?
崔煜川莫名打了个冷颤,再看面前这张带着乡土气息、老实巴交的脸庞,就觉得有点惊悚,感觉对方是特意来害自己的了。
“咳……”崔煜川清清嗓子,他相信这些地方的官员只是不懂其中利害关系,并无恶意,所以也没有翻脸,只是说,“此事不妥,军事是军事,民生是民生,两边不能混杂,这是制度定下的规矩,所以不能用你们都作院内的库存。”
“那……如果王爷向皇上请示一下,或许皇上会认为可行呢?”杜都作使还有些不死心,又问,“本来每年的军费就比较紧张,这样卖掉多余的资源从而扩充军费,也是一桩好事啊。”
要是当今皇上是个好说话的,他还能去问问,但……崔煜川心中腹诽,又有些意动。
毕竟,这简直是天降的铁矿资源,正好能解他燃眉之急。
所以崔煜川也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说,他要回去再考虑一下。
“当然!这是当然,王爷做事谨慎周到,实在是我等下官学习的榜样!”杜都作使满脸堆笑,“不说这些了,上菜,看王爷为了麓北百姓日夜操劳,真是下官们招待不周的过错!”
“不了,事情讲完就好,我不吃了。”崔煜川站起来,不容分说地往外走,“吃过了,诸位慢用。”
几名官员马上站起来,弯着腰恭敬地送他出门,又被崔煜川拦下。
“那王爷慢走——”
崔煜川一路脚步不带停歇,走到了大街上,才感觉失去的食欲重新回归,肚子开始饿得咕咕叫。
他摸摸自己的胃,想起自己一早就去了河边查看今日疏通泥沙的成果,心中又操心着各种事情,还没吃过饭,怎么显得如此可怜。
崔煜川缓步走向街边小摊,点了一碗清水面。热腾腾的面上来,虽清淡、简单,吃着却让人感觉格外舒坦。
也让他想起上京春日里的那个汤饼摊,以及摊子上温暖亲切的一张张面孔。
“唉。”他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来到绥金后,时常感觉疲惫和茫然,都是因为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信任,并能互相支撑的伙伴。
当他独自面对种种复杂的问题,难免左支右绌,难以为继。
崔煜川想起来,顾婉妤如今应当在镜麓山上观看大比。
他的心蠢蠢欲动起来,突然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要不要问问她,能否来帮自己的忙呢?
算了……不好。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像自己一样风吹日晒地去管这些劳工?
其他官场中的弯弯绕绕,更是复杂到令人作呕,与她的天真纯洁毫不匹配,不该让她牵扯进来徒增烦恼。
崔煜川吃完了面,郁郁寡欢地散步回住处。
走到院子里,他养的信鸽正在笼子里蹦跶,红红的小嘴敲着笼子,似乎想跑出来玩。
崔煜川用手指逗它,被轻轻地啄了一口。
“你想出来吗?”他看着小鸽子在狭小的笼子里乱跳,才发现原来这笼子中的空间这么小,完全阻挡了小鸽子的自由。
该放它出来活动活动,才是啊……
“是我的不对了。”崔煜川打开笼门,信鸽跳到他肩上,歪头看着他。
“那你……帮我送一封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