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影?”他冷笑一声,抬眸间,雨水落在他的眼睫上。
浑身被雨浸湿,手指发冷,“苍玦,好手段。”
苍玦的影卫他之前早有耳闻,他弟弟被影卫长期监视着,而他自己百密一疏,未曾想寂明觞军中的副将也是苍玦的人。
安插在其中的红影,难怪他与京都相传的消息日子一拖再拖。
原先是两日一封信,逐渐是三天一封。
他本以为是路途太远,可能受到天气等影响,即使是受训的信鸽也会在传送时间上有偏差。
但周慕之万万没想到,他与京都的消息之间,也存在着信息差。
“难怪,难怪这些日的书信时间愈发长,原来是你事先收到,却压了时间交予我。”他横眉冷对,望向上方的眉眼含笑的苍玦,“替你真正的主子拖延时间。”
“苍玦,你前往四麟城的时间,比我在信里看到的时间要早。”
因而,他才能比自己更先动身,更先布下此局。
在周慕之和副将之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未敢有人轻举妄动,畏惧地看着架在自家主将脖颈上的剑刃。
苍玦听了,点评道:“嗯,你还不算太笨。”
周慕之眼神流转,汴梁的军队不日便抵达四麟城,他必须得掌握四麟城的掌控权。
原先预计要在夜里将城中守卫换成自己人,大开城门以迎接,现今他的所有计策都暴露了,功亏一篑。
“将士们,奸臣苍玦当道。”周慕之垂泪,仰天拱手,“他挟天子,为的是谋权篡位。无耻至极,可气可恨。愿以吾血荐大齐,宁死不俯首。”
他摘下腰间的半面兵符与皇令,攥在手心,举过头顶。
“将士们,杀!”
他说得涕泪而下,身后的士兵们群情激奋。
一个个地扬起手中的剑,就要往前冲。
苍玦赞誉地鼓掌,“周慕之,你若是演戏,我必包场。”
他扬了扬手,在城墙之上的守卫让出了位置,出现了另一群人。
“瓜娃子,都给我停住,你是要将阿娘逼死吗?”
“别傻了,周慕之乃我大齐之罪首,莫要轻信于他。”
“你们这群儿郎,框有一腔护主心,但你们可知,他所护的主却是汴梁?!他就是个汴梁的走狗!”
“......”
原先欲开战的儿郎一些全愣住了,仰头看着城墙上的人。
“阿娘。”一人喃喃道。
“阿姐,你怎会来此处,此地危险!”
一些士兵连忙拦住周遭还要往前作作战的战友,“别上!别上!城上有我爹。”
城墙上这群辱骂他们的人,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出现,使得这五万大军迟迟不动。
周慕之见城上之人,又急忙道:“苍狗威胁了你们的家人,还不快杀了他?”
“苍大人是个好人呐,你们莫要被他蒙骗了。”
“周慕之才是汴梁的叛徒,他投放残萤之毒,让我们染了疫病,实在可恨!”
“朗儿,阿娘自小便教你忠君爱国,你、你太让为娘失望了!”一老妇人掩面而哭,踹胸顿足,痛心不已。
“......”
城下被换作朗儿的男子,他焦急地看着城上的阿娘。
他从军三年,久未见阿娘,见到她如此,自己也抛掉了剑,哐当一声地跪地。
“儿错了。”
其余士兵,见状,亲人的规劝字字入心。
城上守卫距离他们尚远,更别提威胁。
城下士兵纷纷抛下了手中的刀戟,在雨声中,刀剑的声响较之更甚。
周慕之看着眼前一个个放下武器的士兵,彻底心死。他看向城上始终一言不发的那人,在寒夜之下,唇间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他立于城墙之上,长风撩动他的衣玦与发丝,身子如松,俯瞰着万千将士。
在那一刻,周慕之失败得彻底。
也是在那一夜,他见识到了那人的可怖。
苍玦一名震九州,不费兵卒尽臣服。
喧嚣褪去,周慕之在唾骂声中被关押在囚牢。
这五万将士被纳入四麟城的守卫军之中,亲人相拥,热泪盈眶的温存不过一瞬。
城中百姓要在夜间从四麟城中离去,数万亲人就此分离,此间相处的每一刻都来之不易。
从军报国,为大家舍小家。
此间一别,天高路远,或是生死之隔,再见不知何时。
烛灯之下,城门之上,苍玦端坐在中间。
他看着前方的蒙蒙雨雾,待天光破晓,待汴梁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