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大夫都全都聚集在客栈后院,因为先前并未学过其精妙的点灸法,特来讨教。
城中病人之多,光凭她一人之力,救治更难。
莫风橙在医馆将浸泡好的药线一一给院中的大夫们讲解,边施灸边耐心解答。
“药线的制法先前已经给诸位介绍过了,关键的一步便是点灸,要留下火星,拇指带着线头,肿块或皮损,则按在梅花.穴上,就像这样。”
莫风橙拿着药线进行演示,其熟稔的手法,令人称奇。
“莫大夫年纪尚轻,但其医术造诣却令老夫折服。”一头发花白的老医师说道。
“先生过誉了。”她点头一笑。
另外一位大夫,指着她点的穴位,暗暗点头,并无差错。
“此点灸之法确是创新,看来咱们医学真是后继有人!”
“......”
一个下午,大夫们便将此诊疗法学了个七七八八,算不上精绝,但于残萤的诊治确已足够。待日落将至,众人才意犹未尽,相约待将疫病度过,再来与莫风橙讨教医学。
萧重错在忙着将残萤药方进行配置,其名为安宁散,取百姓安宁之意。
这一则药方,从咸泽出发,传到了四方各邑,直至京都。
这一记安宁散来得及时,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从咸泽而出的医师,带着新学的药线点灸法,传承于各州。
莫风橙的名字刻在了每一位大齐人民的心里,是她及时挽救了数万万人的性命。
......
阴湿的牢房内,咳嗽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先前半截白发的寂明觞,此时已满头银发。
他的眉毛仿若染上了雪,面色苍白,皱着眉头,一只手颤抖,另一只手紧紧地扶着,想将书信上的字尽量写得工整。
寂明觞喉咙干咳,这一次仿若将肺都要咳出来,牵动了浑身的骨头。
小李子受苍玦之命,给他下的毒本不足以致使他虚弱至此。
苍玦在他进牢房时,便找大夫给他瞧过,不治之症。
此毒无解,却不是苍玦所为。
周慕之在他身边潜伏的这些年,一步步地下药蚕食着他的身体。现今的病症到了爆发的时期,他浑身器官在飞速衰竭。
前几日来的大夫,也说他活不久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平静。
一封信,一行字,便是废尽了全身力气。
在完笔的刹那,解脱。
笔落在桌面上,手盖在了信纸之上,一滴血悄然滴落在信的一角。
寂明觞整理了发髻,抚平了衣袖边的褶皱。
“来人,来人!”
他唤了两句,牢房外的狱卒便回头望里头瞧一眼。
方才他想要笔墨,狱卒也依了他。
先前公主临走前交代过,让他照看陛下,别为难。
他一小小狱卒,谨遵公主的嘱咐,落难的天子也是天子,对他定是有求必应。
“怎么了?”
“你进来,咳咳,将笔墨都收走吧,还有这封信,劳烦转交予苍玦,他会懂的。”
狱卒瞥了一眼桌上的砚台,还有桌上的那封信。
他思索再三,还是打开了牢房的锁链。
他进来后,寂明觞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地坐着。
狱卒将笔墨砚台都收到篮子里,而后寂明觞一个起身,夺了狱卒腰间的佩刀,一掌将那狱卒击至墙上。
待反应过来的狱卒,诧异地看着身后之人。
这一掌很轻,仅用了一成的功力便耗尽了寂明觞浑身的力气。
寂明觞眼神狠决,唇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他并未着急夺门而出,也未威胁狱卒助他出囚牢。
反应过来的狱卒连忙喊人,“快来人!快来人!”
“你、你要做什么?”狱卒神情紧张,看着不受控的寂明觞。
不出半刻,被唤来的狱卒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整个牢房。
寂明觞站在原地,从窗口的光照在他扬起的唇角。他手摸着锋利的刀刃,利刃在光中散发着白光。
“朕这一生,官场沉浮,爱恨嗔痴纠缠不已。为的是那高位,求的是那臣服,落的每一子,从未有悔。棋逢对手者,惟苍玦一人矣。”
“但朕的命,不由任何病、任何事、任何人来夺。”
寂明觞一语过后,面色从容。他嘴角轻佻,微微一笑,将那柄佩剑架在自己脖颈处。
众人皆惊,却不敢轻举妄动。
血溅在那飘起的书信页,一剑落地,清响出声,久久回荡在这座囚牢里。
纷白的发在暖黄的阳光里飞扬,那一抹窗外的景象落在他漆黑的双眸中。
他望的是那高悬九天的艳阳,煦暖的光落在他清峻的面庞。
那抹阳光落在他最后上扬的唇角,阖上的双眼。
......
狼烟起,硝烟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