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儿的眼神回避,脑袋越埋越低,她不敢去看莫风橙的眼神。
“我与小姐不同,做大夫我不合适......”
她说到最后,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莫风橙沉默,她静静地听着。二人站在原地,
良久,莫风橙说道:“你觉得这番话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你自己听的?”
琳儿抬眸间,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沾了泪水的睫毛在不停地扑闪,掩饰着滚烫的眼泪。
莫风橙与她相视,心里堵。她能看得到琳儿心里的那份热爱,还有那份隐隐不甘。
“小姐,你知道的男子有科举,有仕途。”琳儿声音哽咽着,苦笑道:“而我们女子,要成亲,要相夫教子,日子一眼就望到头,这......不只是我的宿命。”
莫风橙看着她,她能感受到在琳儿身上的那种无力感,清楚的知道却无尽的沉沦。
那种挣扎在琳儿的眉宇间,痛苦地蜷缩着手指。
二人相视之间,琳儿的情绪渐渐平稳,最终归于眼中的麻木和平静。
莫风橙移开目光,视线落到密密麻麻的病例,手抚摸着桌旁医书的扉页。
“我与你没什么不同,我同你说我学医的经历吧。医学生时,我为了实习、规培、工作在科研和临床两个方向犹豫,那时的我不知道自己要走哪一条路,什么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
莫风橙红了眼眶,目光却很坚毅,“直到我害苍玦眼盲,我却连解药都无法及时配出,见到咸泽百姓受残萤之症折磨,我却眼睁睁地看着患者在我面前死去。”
她戳着自己的心窝,无法释怀医术不精的自己,声音很轻,“......我感到羞愧。”
“当制出解药的那刻,我内心的喜悦,那种兴奋,比我往常做出的任何一次成功实验来得快意。因为这是真正能救命的,自那时起,我便知分科研和临床本就是我为自己所设置的枷锁,为自己所谓的仕途而上的‘保险’。”
莫风橙深吸了一口气,屋外药罐被柴火包裹,淡雅的清香悠悠萦绕。
琳儿不语,没想到莫风橙内心也有挣扎。
“学医的路途和时间太长了,我看不到终点,我太怕了,所以我必须在这两项做出抉择,我着急地要成绩、要成果,因为我真的耗不起啊。”
莫风橙仰头,不让泪水从眼眶滑落,她执着道:“我也是个普通女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天才,就好比一朵花,女子花期短,而男子的花期却刚刚开始,因而我要比男子花上千百倍的努力。”
莫风橙泪眼之中,目光却灿若星辰。眸中印出的医学书卷,就像是她的救赎。
她擦去了眼泪,说道:“那时的我面临和你一样的选择,在来到这里,我就已经有了答案。”
“年岁?宿命?去他的吧!”
”我只知道,医学是我热爱的,路是人走出来的,在医学中无论是哪一条路,终会殊途同归。我愿倾尽一生去钻研,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熙熙攘攘阳关道,你若是想走出自己的宿命,决定权在你。我不会逼你立刻做出抉择,你若是想好了,我随时欢迎。”
莫风橙微微一笑,合上那卷医书,转身离去。
在她走到门口,便被身后一声绊住了脚。
“师父。”
......
是夜。
“大获全胜!哈哈哈,我说咱太尉大人一出马,就将这汴梁狗给打得屁滚尿流。”
“啧,粗俗。嘿嘿,但此话中听。”
“咱们夺回了金明、肃方二城,真是可喜可贺啊!诶算算日子,咱们也快班师回朝了,应该还能赶得上赐福节。”
几位士兵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不亦说乎,四麟城一战,使得汴梁无法抵达京都。
天堑将其阻挡在外,加之苍玦领兵乘胜追击,使敌退至边疆南端小城,只敢做些侵扰骚乱。
营帐内,一封书信放于案头,埋首之人一声轻叹。
苍玦麾下的副将观察其神情,说道:“大人,这是从京都传回的消息,事发突然,无人料到。”
“属下无能,看守不力。”
寂明觞自缢一事,连带着这封信,从京都传到了这里。
苍玦看着纸上干涸的血迹,白纸黑字,匆匆扫视,这封信不是写给他的。
苍玦抬眸,轻轻摇头一笑,“困是困不住他的,不是你们的原因。”
副将不明,不解其意,“大人何意?”
“李妙夕的弟子,不会轻易认死局,是寂明觞亲手将活棋下为了死棋。”
苍玦垂眸,扬了扬手便让副将出去了。
他看着桌上的那盘棋,黑白对弈,杀机四伏。黑子占上风,一步步将白子吞噬,将其逼到了边缘,但黑子还是留有余地。
苍玦淡淡一笑,他看着黑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白子就像寂明觞。
苍玦相信寂明觞也看到了白子的一记妙手,但寂明觞却主动放弃了,选择了投子认输。
苍玦看向棋盘右侧的这封书信,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屋外的篝火明亮热烈,歌声渐起。他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念及了远在咸泽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