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对唐裕来说,至少是比较亲昵的人,在睡前聊天时的结束语。
比如说父母对孩子,成年人对伴侣,都是他都没有拥有过的关系。
今天在固定时间又收到那句晚安,唐裕一瞬恍惚,仿佛应祈每天都在故意告诉他。
“你看,我就是在这个时间要休息了。”
你应该多了解我一点儿,你应该多回复我的消息,不然我会难过的。
唐裕骨节分明的手指点键盘,在对白框里敲出几个字,又觉得不满意删掉。
他不想生活被打乱,不喜欢被人扰乱心神的感觉,也讨厌自己累赘的顾及。
因为饿得厉害,唐裕先把这件事放下,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
然而,他没等到外卖员的送餐敲门声,先等来了应祈的视频通话。
唐裕哑然一笑,对面难道时刻盯着他的聊天框状态吗?
他点了接受。
“你是本人吗!?”
屏幕里,应祈脸颊红晕,双眼迷离,像是蒙上了层凝聚的水雾。
他自己没有察觉到,还在半拉扯着浴袍,锁骨毫无掩饰的露出来。
“我当然是本人。”隔着网线,唐裕也能感受到他的迷迷糊糊,他反问:“什么事?”
应祈应该喝多了,大脑宕机几秒,乖乖地问话,“你觉得,我今天戴的唇钉好看嘛?”
唐裕对他安安静静的模样倒是多几分耐心,不像平时八百个心眼,“好看。”
刚刚还是怀疑,现在肯定了,不知道喝了哪年的红酒,醉了随便打给他的。
应祈喝多了也难缠,有些小孩子气,喋喋不休追问:“那你是喜欢我戴唇钉还是唇环?”
“还有头上的绿毛,虽然我抽烟,你千万不要觉得我是不良少年啊。”
他从手机里看自己,揉着头发,有些委屈的说道。
笨蛋,是蓝色。
陌生人的喜欢和觉得都不重要,自己才重要,但此时唐裕和应祈说不通。
研究表明,人喝醉酒后智商和记忆力会下降,“断片”出现的概率极高。
“唇环,不觉得。”
唐裕顺着应祈的心意,逐一回答这些小问题,即使答案的很简洁,任谁听都像是敷衍。
他知道是实话。
应祈终于听见满意的结果,灿烂笑起来,眼尾处更是糜烂绮丽。
他朝手机摄像头举起高脚杯,浅浅喝了一口,“那我们干杯!”
敬今天,今天是个好日子,他终于找到任务目标。
浴袍带子被系得松松垮垮,随着动作幅度的加大,渐渐散开,直到一览无余。
唐裕拒绝了他的干杯。
至少在应祈看来是这样的,因为唐裕没有举杯,没有庆祝,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
“你是还有话想和我说么?”应祈疑惑地问。
唐裕移开视线,想趁着他不清醒套话,应祈却没给他时间,自顾自说话。
他歪着脑袋想到什么,忽而狡黠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
唐裕迟疑半晌,整个人凑近镜头,声线低哑问:“猜到什么了。”
他对酒鬼的自作聪明不抱希望。
应祈的头发还在滴水,全心全意盯着他,说话速度很慢:“你想和我讲晚安,对不对?”
亮晶晶的,像星星。
唐裕看着他的眼睛,喉咙发紧,顿时忘了要说什么,只能点头。
笑这么傻,算了。
“挂掉电话后不能再喝酒,吹干头发,上床睡觉。”他一时心软,语气轻得像叹息:“记得了吗?”
应祈缓了几秒,迟钝答应。
唐裕挂断视频,边吃着外卖,边查他自己投的那支股票。
涨势符合预估,不出意外的话,很快足够做和路塘公司的启动资金。
至于应祈,忙起来就会忘掉,他这样想。
没有谁喜欢热脸贴冷屁股,被晾的时间久了,人自然会走。
应祈睡得昏天暗地,翌日中午清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回想昨晚。
断片的记忆在脑海浮现,他的疲惫感消失殆尽,取代而之的是溢出的羞愧感。
应祈又缩回被子里。
他昨晚对着唐裕,说了那么多傻逼话,乖了,倒是真乖了。
只不过代价是被人当猴看醉酒的丑态,真是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啊啊啊我服了!”应祈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随手将床上毛茸茸的东西扔在地上。
兔子玩偶不会反抗,被主人扔下去,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地板上。
应祈扫过一眼微微晃神,它陈旧,但喜新厌旧的他珍惜了很多年。
因为这是为数不多的,江迎曼和老古板一起亲自为他挑的生日礼物。
他们短暂的相爱过,然后背对而行,生动诠释了豪门婚姻的名存实亡。
应祈是个钝感的人,生长到七岁的时候,才深刻意识到父母之间的疏远。
他牵着风筝在花园大声追问为什么。
“不管大人之间怎么样,我都永远爱我的宝贝。”江迎曼只是一笑,将小儿子抱在怀里捏脸。
即便那份爱中责任更多,是为冲动买单。
她温柔解释:“妈妈虽然是第一次做母亲,但也曾经是孩子,别担心。”
应弘深不爱他母亲了,也不会爱他,与亲生不亲生无关。
江迎曼爱他,前提是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