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寒地冻的,风御史快快进屋,暖和暖和!”
“竟然能得您亲临,不胜荣幸啊!”
风念安回头看了一眼,以为他们叫错人了,然后才反应过来,没叫错,“庐阳伯”就是他。
前几天刚封的。
他熟练的挂上假笑,跟人寒暄,灌了一耳朵奉承之词,知道都不是冲他,是冲他爹和他叔。
他左一句“幸会”又一声“好久不见”,实际上一半以上的人他都不认识。
直到进屋看见华诺,他才终于觉得自己得救了。
“怎么这么多脸生的?”
华诺小声跟他说:“这不是凤州案牵扯太大,很多人跟着吃瓜落,朝廷补了一批新人上来么。”
风念安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只是凤州回来后他身体不太好,断断续续请了很多病假,后来又紧接着去了汀州,没怎么跟这些新贵接触过,导致这会儿看谁都眼生。
他的目光在众人中梭巡一圈,问华诺:“哪个是户部新来的侍郎?”
华诺一指正在跟人赏析墙上挂画的蓝衫青年:“他。怎么,你今天是来给汀州修路要钱的啊?”
风念安笑:“怎么可能。”
他又不是汀州刺史,管那个干什么。
说起汀州,华诺跟他小声嘀咕:“这次剿匪有功,傅宜都被调回御林军了,连你都差点升任御史中丞,陛下居然又没给世子升迁,而是赏赐了把刀……我说,你是不是应该离他远点了?这明显就是没有好下场啊。”
升迁的事,周庆确实在朝上提过。
一来风念安在御史台也马上第三个年头了,职位上没犯过错,按理说也该调岗了,不升迁就得换地方。
外府他肯定去不了,那就只能去六部,但周庆觉得风念安未必想动地方——他本来就是混日子的,好不容易在这一亩三分地混熟了,让他换个陌生环境可能有点为难。
他为难还好说,主要是怕影响其他人。
御史台已经习惯了拿他当花瓶,这地方毕竟利益牵扯不深,六部却是香饽饽,恐怕容不得他浑水摸鱼。
所以周庆才想借着汀州剿匪,给他在院内生个迁,再留三年。
可是没想到被风念安拒绝了。
他说自己身体不好,政绩平平,而御史中丞责任重大,他自知无法担当此任。
说的还都是事实,挑不出毛病。
但周庆听懂了。
他就是嫌累嫌麻烦,不想干。
原职留任又怕别人以为他不重视风家,于是周庆思来想去,给风念安封了个爵位——庐阳伯。
这下就算不升官,别人也不会误会了。
于是风念安摇身一变,成了伯爵,又多出块庐阳的封地。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这块地在哪个州哪个县,回去得翻翻大齐地图。
人到的差不多了,攒局的商会会长银友裕捋着胡子出来,组织大家到后院赏雪。
自从齐惠之入狱后,银友裕的商号就如日中天。
别看齐惠之生意不大,但他那人很有些邪性,不动声色就把所有人都诓到他的局里给他做事,连银友裕都没少被他坑钱,但他背后有大人物帮衬,谁都没办法。
齐惠之死后,银友裕迅速收拢了商会的残余势力,再次将控制权握在自己手里,这次举办赏雪会也是为了借着文人墨客的手,跟这帮朝廷新贵们搭上线,避免日后再出来一个“齐惠之”,被卡脖子。
走出花厅穿过月门,众人来到后院,顿觉眼前一亮。
这院子造型十分奇特,后院居然是敞开的,没有门!
空旷的后院种满了山茶树,一路种到雀河边。
眼下正是山茶花开的季节,清香扑鼻,满目红花。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落在花瓣上,又被北风拂落。
白雪红花,人间好景。
风念安正看着,就听见身后一位仁兄已经无法自抑地开始吟诗一首了。
风念安听完,没在脑子里搜罗到出处,大概率是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现作的。
身边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众人异口同声地赞叹:“好诗!好诗!”
还有人提出:“方才那个‘吹’字我觉得太直白了些。”
“‘扫’字如何?”
“那韵脚不就坏了吗?”
这群人一言不合,争论起来,为一个吵得面红耳赤。
风念安不通诗文,全靠死记硬背,悄摸摸从战圈里钻出去。
华诺还在看热闹,完全没发现风念安已经走了。
他走下廊亭,穿过风雪,来到一株山茶花树下。
在他前方,蓝衫青年的诗刚起了个头:“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了俗人……”
身后有人接他的话:“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楚墨意外的一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个十分俊美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脸色苍白,看起来不是很健康的样子,但脸上挂着很亲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