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容:“我开几个方子,每日按时服用,最多五日便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这段时间身子的亏空,还得好好补补”
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楚秋池稍稍放下心,跟站在床榻边竖起耳朵听的小岁简单解释了一番。
郑容带来的药不多,有几个方子还得回府邸去拿,并没久留。
人走后,楚秋池在这个院子仔细看了一圈。
地处玄城内,虽然地界不是最中心的位置,但也还算安全,除了小和破之外倒没什么缺点。
他走回屋子里,把小岁叫了过来“小岁可有想做的事?”
楚秋池深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一辈子养着这户人家对他而言不是难事,但这么做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得让小岁学点能养活自己和爷爷的手艺。
小岁看了眼楚秋池和钟未期,又回头看了眼爷爷,最后下定决心说道“我想学医!想做大夫!”
楚秋池听完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转头跟钟未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出了同样的想法。
“小岁可想拜师?”楚秋池含笑问了句。
毫不意外,小岁几乎是立刻就点了头,生怕犹豫一刻就错过机会。
楚秋池把小岁乱飞的头发抚平,打算有时间去临州一趟。
他记得长生阁的胥阁主最近到了临州。
钟未期显然也知道这事,所以跟楚秋池达成了共识。
那位胥阁主脾气的确古怪,开了长生阁这个医馆却做甩手掌柜,医术了得却按心情接病人,平时不是在小憩就是在到处搜罗玉箫。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对看着乖巧清秀的孩童格外纵容。
楚秋池当初救过那位胥阁主一条命,两人也有了些交情。
他知道胥南逸的性子,看着小岁,觉得或许能给胥南逸找个合眼缘的徒弟。
楚秋池缓缓说道“明日带你去见个人,若是有缘,他往后便是你师父”
小岁一听这话,高兴得恨不得马上跳起来。
钟未期等这边说完,先带着小岁去外边处理伤口。
先前在林子里条件问题只能粗略的给小岁处理一下,现在到了这,就得仔细重新上药。
看见小岁到院子里后,楚秋池走到床榻边蹲下“老人家可是有话对我说”
他在被小岁带进屋,老人家看见他后就发现了。
这位老人家一直想对他单独说些什么,只是碍于小岁在,所以一直没说出口。
老人家的气色还是不算好,但在吃了点药后,倒是有力气说话了。
“好孩子,您是我们家的恩人啊,我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活头,您救了小岁还救了我这个老东西,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谢您了”
楚秋池一愣,他很多年没听除钟家父母和自己的爹娘之外的谁用长辈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知晓他的人敬他,怕他,惧他,恨他,甚至想杀他。
他在燕都生活二十余年,逼着自己挑大梁,算人心了十几年,没有人把他当成晚辈。
楚秋池已经习惯以年长者的身份自处,只有在钟未期面前会有点孩子气。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像个真正的晚辈跟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家谈话。
又荒唐,又可悲。
老人家突然伸手握住楚秋池轻微发抖的手,笑了笑“好孩子,我能看出来你心里藏着事,这幅样子跟小岁太像了,他其实不是我亲孙子,是当年我捡到的,跟你一样,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说,一股劲的藏着”
“都年纪轻轻的,何苦呢”
老人家接着说:“你心好,但就是什么都憋着,死气沉沉的,都快赶上我这个老东西了,我现在是在没什么东西可报答你的,也只有这多活了几十年的阅历能说出来逗你笑笑”
“这世上不顺心的事太多了,但人活百年,不就求个顺遂轻松嘛,再难的事,只要还留着条命,总能想办法跨过去的”
——总能想办法跨过去的。
楚秋池想到了当初放纵的感情,想到了四年的等待,想到了几月前一无所知仍然愿意信自己的钟未期。
还有其他一堆事,不都挺过来了吗。
的确没什么好憋着的,就像老人家说的,人活百年,不就求个顺遂轻松?
破事烂事太多,但他们一堆人分着做,总归不至于把人给累坏,楚秋池的确觉得自己没必要逞强。
他也知道一味逞强的做法太蠢。
只是这些年习惯这么做,突然有人能帮自己,一时改不过来。
至少不再是孤立无援,已经很好了。
有人无条件信任自己,有人愿意帮自己,他又何苦把所有事都压在自己身上。
这世上不顺心的事太多了,但楚秋池的身后有了旁人守着,他并不是一个人。
这么多人一起,他留着这条命,一起想办法,总能行的。
整个裕朝最锋利的刀都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他又为何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