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介安等着顾言卿洗清林翎的罪名,他已经迫不及待出现在林翎的面前看她错愕惊吓的神情了。
如果林翎知道他的帮忙就是顾言卿,那场面一定很有趣,宋介安恶劣预想。
宋介安最讨厌被人威胁,不论原因,只要结果。
顾言卿以为宋介安说的是洗清罪名救下一事,认真点头,“不会忘,必有结果。”
顾言卿的头高高扬起,自信又张扬,细腻肌理染上活气的颜色,宋介安缄默不语,干脆用手遮住眼,不去看她。
“我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话题突变,顾言卿不明所以无所谓坐下,整个人向前倾坐,宋介安适时倒上茶。
“四年前,家父在临洮府任职,有一日出门,一算命道士将我拦住,说与我有缘要给我算三卦。”
顾言卿接住递来的茶杯,拇指指在茶杯上磨滑,“然后呢,哪三卦?”
“第一卦,卦签是客土植危根,逢春犹不死。第二卦,回头万里,故人长绝。第三卦,自剪芭蕉写佛经,金莲无复印中庭。”
故人?故人!不会牵连到她吧,她们因利而聚算不得朋友吧。
顾言卿咽了咽口水,身子向后挪了挪,向宋介安投去同情的目光,讷讷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除了第一卦签,其他都算不得好。
宋介安莫名诡笑:“确实不是什么上上签,只是我最不信怪力乱神,闻过即忘。”
顾言卿生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不由高看几眼,若是碰上个性子凶悍的,这道士难逃一顿刮落。
同时又带上几分怀疑,接下来的故事正印证了顾言卿所想。
“未料到五天后,这道士又找到我。”说到这宋介安敛了神色,嗓音变得莫名阴哑。
“道士并不只给我一人算过卦,其中有一个解卦人被批大凶,认为是道士咒他,每逢遭祸便围堵他,他实在不堪忍受,找上我寻求庇护”
宋介安娓娓道来,默默抬头看天,只看见发黑的亭木。
顾言卿迟疑:“还挺曲折的,这道士也是倒霉。”
“是啊,倒霉。”宋介安接着她的话说。
顾言卿好奇:“你是怎么做的?”
“我留下了他。”
顾言卿不信:“仅此而已?”
宋介安真挚地看着她,“当然。”
一个虎头蛇尾的故事,顾言卿若有所思避开,偏头看向亭子外。
亭子外,林翎和定平,一个抱臂观景,一个依亭而立,有如楚河汉界。
林翎注意到顾言卿看过来的视线,收敛乱飞的思绪走去。
夜幕降临,别苑灯火通明,月满西楼,金樽清酒。
高内侍在前面带路,顾言卿和林翎跟在后面。
林翎身上有问题,顾言卿只能将她随身携带。
绕过湖景走到水榭旁的阁楼,那是公主在别苑的休息之所。
高内侍笑眯眯:“顾大人,你请在此等候。”
高内侍只此一句便走掉了,楼里的婢子一一离开。
热闹的唱戏声传进来,此时宴会已经开始,祧宁公主还在前苑,不知何时会屈尊前来。
空荡荡的阁楼里只有顾言卿与林翎两人。
圆满的月光照在顾言卿单薄的身板上,胸间突出微微弧度,袖口鼓鼓囊囊。
顾言卿放在胸前的手微微收紧,摸到硬硬一角后心头微松。
这是命。
之前在亭子里宋介安问顾言卿:“离上元节时间如此之短,若是没有找到线索,你会如何?”
那时顾言卿说的是:“若是没有,那便寻别的机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但其实上元节前几日,顾言卿一有空就跑去了月娥楼,比秦楼楚馆招娼的嫖客还要勤。
那一次在月娥楼,顾言卿见到有两个客人从雅间里出来,面色不佳,神色不忿。
一个领口微松的男子嚷道:“装什么装,不过是个弹琵琶的,迟早……”
另一个目光奸诈的男子下一意识整理衣裳,假模假样说:“可不是吗?不就是仗着被曹豫看上了。”
那男子不知想到什么,嘿嘿一笑:“我懂,我守规矩,那我就等曹豫玩够。”
两人走快,声音很快消失不见。
顾言卿站在雅间门前,直到身后的小厮问起,她才回过神来。
进入房间,两面窗相携而开,中间赫然挂着秋林高士图。
窗角的高脚凳摆着几侍兰花,打开窗子可见青竹枝叶斜倚而过,颇有种闹中取静的意味。
这样千篇一律的布置,顾言卿已经看腻了。
顾言卿作出熟客轻挑模样,“刚才那两个客人说的,我听到了。”
小厮不明白顾言卿是何意,陪笑道:“是我们招待不周。”
顾言卿半眯半笑摇头:“他们请不来的人,你说我能请来吗?”
小厮为难:“这……”
小厮怕会得罪客人,不敢实说,只是委婉解释:“客官,要不看看我们楼里别的姑娘,也是技艺超群。”
顾言卿不置可否,“我就想看看曹豫那厮看上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小厮眼神飞转,心中思量这位客官是何身份,该不该问一下管事。
顾言卿给了小厮错觉,见好就收改口:“算了,小爷我不难为你,叫人来弹琵琶。”
小厮松口气,立马应和:“好嘞,好嘞,新月姐姐……”
顾言卿伸手打断,语气轻飘飘,“是除了曹豫之外,最好的吗?”
小厮被抛了个银锭,嘴角裂开:“浮光姐姐的琵琶最好。”
“就她了。”
半盏茶的功夫,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被带上来,立于顾言卿面前,“大人,奴家浮光,大人想听什么?”
琵琶被稳稳抱住,浮光动作不疾不徐 。
顾言卿反问:“什么都能弹吗?”
浮光听到顾言卿的质疑 ,抬起下巴:“只要大人想听,奴家都可以。”
浮光的傲气正中顾言卿下怀,顾言卿几步上前拉住浮光的手 又问:“和曹豫喜欢的那个琵琶女比,你们谁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