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对比,对浮光来说简直是耻辱。
浮光拂开顾言卿的手,呛言:“请大人不要将浮光与其并论。”
浮光的表现比顾言卿想象的还要明显。
也是,都是弹琵琶的,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客人夸别的同行。
怪不得不花钱小厮都不提她,这性子也太硬了,怕不是留客而是赶客。
顾言卿空握双手,支起下颌,“怎么,你们不一样吗?听说她是这些天刚来的,又那么出名,曹豫都喜欢,想来技艺非凡。”
浮光嘲讽:“奴家是真心弹琵琶,比不得别人弹什么乱七八糟的,谁知道是赏琵琶还是赏其他。”
话音甫落,浮光觉察自己话语间的不妥,软声:“燕清在楼里待不了一月,长久不了,大人不若听听我的琵琶。”
从浮光的这个楼里姑娘就可以看出,月娥楼根本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只是看着别致新意,进到其中才发现它是挂羊头卖狗肉。
歌舞诗词,琴棋书画,茶艺曲戏,只这些日进斗金的流水根本不可能。
如此看来赚得银子都是哪里来的?
燕清?这些带着金银而来的人又是谁,什么角色。
如果是曹马两家转运银钱,为何会选曹豫当主事人,据她所知,曹豫在曹家并不受重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轮到他。
顾言卿怀疑此事另有隐情。
浮光志得意满弹着自己最拿手的曲子,陡然听到顾言卿问,“燕清是关中人?”
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回答:“听口音是关中一带的。”
浮光越发浮躁,手上动作也渐渐急躁。
喜欢燕清去找燕清呗,找她做什么,还不是不敢同曹大少抢人。
浮光心思一动,恶意顿生,说了句半真半假的话。
“这几日曹少爷也不常来楼里,燕清姑娘闲了下来,熟客自己都会找上去,请人去楼外。”
同行间诋毁中伤,这样明显的心思顾言卿怎么会听不出来,眉头紧蹙。
但是浮光肚子里存着东西,顾言卿耐心同她拉扯。
浮光心虚,顾言卿的问话她含糊过去。
一曲罢,浮光聘聘袅袅移至顾言卿身边,“大人,奴家弹的如何?”
顾言卿单手支起额角,细白的指尖划拉额角,她听不出来好坏,只是感觉挺好听的。
顾言卿悠然鼓掌,点头:“不错,坐。”
浮光顺从依偎在顾言卿身旁,压花的裙角与顾言卿的袍角堆叠。
顾言卿俊秀的眉眼在浮光眼睛里放大,一双手递过斟好的茶。
浮光不知不觉顺着顾言卿的手饮下。
冬末春初,日光下移,楼里精心培育的兰花不染萎靡。
“咚——嘎吱——客人。”
房间的门被敲开,顾言卿撩开帘子,对上林翎惊讶的目光。
顾言卿在递给浮光茶中加了料,让浮光美美睡一觉,她换上了浮光的衣服,扎成浮光的发型。
“顾大人,你说的进内楼的方法就是这个?”林翎惊疑询问。
浮光的衣裙有些紧窄,顾言卿不习惯地正衣襟,理肩袖,好在外衣宽厚可以遮住衣裙不合身的别扭。
顾言卿自然回答:“是啊,扮成楼里人就可以进去了。”
林翎有些恍惚,顾言卿穿女子的衣裙透着违和。
或许是顾言卿的眉眼太过锐利,又或许是顾言卿气场过于圆钝。
以至于此刻顾言卿穿着裙装,林翎会觉得,她如果是个女子,也是个不拘一格野心勃勃的。
虽然她与顾言卿认识时间短,可这个当官的太多奇怪行径,旁门左道,简直颠覆她此前对于读书人的认知。
顾言卿见林翎小厮打扮,指了指林翎,“人放倒了?”
林翎点头应是,后知后觉问起:“琵琶女怎么办?”
顾言卿看了眼内室,不慌不忙说:“睡过去了,两个时辰内不会醒。”
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林翎不得而知。
出了雅间,林翎打扮的小厮走在前面引路,顾言卿抱住沉重的琵琶,带上面纱遮掩真实面貌。
两人一路向月娥楼内部走,交换收集到的月娥楼的消息。
月娥楼分两楼,前楼临街,是面向客人的场地,后楼养人,是楼里姑娘的居室。
这个月娥楼是曹家的产业,却和一般的玩乐狎妓之地不同,它和梨园相似,是卖艺吃饭的,养着技艺超群的女子表演。
如若只这样看,月娥楼不失为一个女子谋生的好地方。
月娥楼的疑点在于,从不叫楼里的姑娘出楼献技,楼里的姑娘在出现在众人视野之前,从未有人知道,只是知道楼里养大的或是买来的。
路上往来的丫头们看见显眼的曲项琵琶和顾言卿大步流星的倨傲表现,纷纷避让,“浮光姐姐。”
小丫头们以为浮光姐姐又同人生了气,不敢蹙霉头,一路走过来也没发现这个浮光是个冒牌货。
走出前面迎客的正楼,一路曲廊,两人来到月娥楼的后方。
地上是座五层高的塔楼,从下至上圈层缩减,塔顶是由木梁交错支撑起的巨大铺盖,向下一层是间隔镂空的,每层的镂空图案都不一样。
木梯在每层楼交转,抬眼往去,有的窗子打开,露出一个个美人面。
顾言卿一一扫过,抱紧琵琶,下意识将林翎挡在身后。
“小心点,跟紧我。”
林翎错开顾言卿挡住一半身形,叹气:“大人,还是你跟着我吧。”
她好歹是习过武的,顾言卿看着就比正常男子瘦弱,还是她保护顾言卿更有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