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见主子煞白着脸,忍不住道:“不若殿下立马替自己挑一个,然后去圣人那儿请旨。”
影三皱眉扯了扯影七的袖子:你是傻了么?忘了主子可是记在皇后名下的,娘娘不点头,圣人那儿要怎么说?况且此次太子进言纳窦十三姑娘为五王妃,圣人可没拒绝,说要考虑。
影七挤了挤眼睛: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主子就这也被算计么?
裴暻将二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垂眸,“下去。”
影三不敢停留,将还要说话的影七拉走。
甫一出门便见全满端着拂尘,一脸担忧地望向书房。
“公公去看看殿下吧。”影三说着指了指心口。
殿下难受。
全满心中大痛,疾步进去。
看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歪在榻上,浓眉皱得很紧,面上尽是疲惫之色。
他叹口气拿出一张名单,上面写着京城里排得上号的闺秀及其父母亲族。
裴暻看了一眼便放在一边,温声道:“有劳阿翁,只没想到我这个年纪还需要你来替我操心这些。”
全满听不得他自嘲,“殿下是奴婢一手带大的,奴婢一辈子都会为殿下打算。”看出裴暻的面色好了些,又道,“只是王妃人选要尽快定下来,柳家姑娘和窦家那边也想办法推脱掉,以免陷入被动。”
裴暻颔首,“我已经吩咐下去办了。”
只说事情安排却不言王妃人选,全满貌似无意道:“生在皇家说好也不好,荣华富贵自不必提,然动辄要命,太多身不由己。”
裴暻似乎猜到他想说什么。
全满拿过绒毯替主子盖上,“奴婢活了几十岁,见的人和事太多。其实娶妻并不一定要娶自己心悦之人,但对方一定要贤德。所谓妻贤夫祸少,尤其是王妃之位,今后要掌管王府中馈,要跟妯娌打交道,要与前朝女眷往来。”
见裴暻薄唇欲动,他忙道:“殿下别说这些可以学,有些事真不是立马就能学会的,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学会,即便是高门出身的女儿,也不见得能处理好这桩桩件件。”偌大的京城,海样的例子。
凤眸微敛,薄唇轻抿。
全满直到殿下心中不虞,有的话他却不得不说。
“殿下,您的那些兄弟们是心胸宽广之辈么?不是!口口声声将您视为好兄弟的太子殿下不也会为了点蝇头小利记恨于您么,二殿下、三殿下几人亦是不能指望。您什么都没有,没有圣宠,没有外家依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些根基,拼上性命征战高句丽、不眠不休找出杀害高句丽两位大君的真凶,朝中才多了几人主动对咱们示好。这条路太难走,您需要并肩作战的同伴和助力。”
不是局限于内宅的欢愉。
夕阳收起最后一丝光亮,天地被黑暗侵袭,书房静得里面似乎没有人存在。
全满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书房。
裴暻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
王府的下人取下灯笼掌灯,又将灯挂回廊下。橘黄的灯光晕出阵阵暖意,在他眼中却是一片惨白,与浓烈的黑形成鲜明对比,心如同坠入冰窖。
日子一晃便是重阳佳节。
方荟影约了俞唱晚、小豆苗和荀潜早早去城外登高。
一开始还只是登高,后来逐渐变成采药之旅。等到爬上山顶,几人挎着的小篮子里满是草药。
寻了个稍微平坦且有日光的地儿,含笑铺好地垫,摆上菊花糕、菊花饼,并几碟小菜。
几人围坐下来。
半夏神神秘秘掏出一小壶菊花酒和六只杯子。
少年少女难得有能喝酒之时,尤其还是没有长辈在的情形下,这清香的菊花酒都变得甘醇了几分。
酒过三巡,方荟影打趣道:“我和荀立恒都带了吃食,偏你带了一张嘴,晚上请我们去吃菊花蟹去!”
浅琥珀色的眸子转几转,一口应承,“请你们去清风食肆吃。”
含笑和小豆苗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荀潜无奈失笑,唯有半夏笑得憨头憨脑。
方荟影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她是去给你们荀家添一笔生意么?傻乎乎的,清风食肆的少东家都去了,你说掌柜的会把账挂在谁头上?”
半夏这才反应过来,直嘀咕俞姑娘好算计,她请客自家公子付银子。
俞唱晚道:“菊花蟹一只就要好几两银子,我如今可请不起,等洛神轩赚了银子小女再请各位去醇安阁好好吃一顿,如何?”
醇安阁是一家私人食肆,一日只接待三桌,因此特别抢手,价格也贵。
半夏一听便苦了脸:“洛神轩还没回本儿呢,要赚钱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含笑不客气地拧住半夏的耳朵:“俞姑娘叫你等你就等,请你吃还错了不成?”
半夏立马叫着“姑奶奶我错了”求饶。
二人耍宝惹得众人很是欢喜。
不过俞唱晚相信洛神轩很快就会回本,经过方荟影的改革,又去别处挖了一个女掌柜来,还重新设计了一套卖货说辞,如今洛神轩的生意好了许多,并且贵价的脂膏销出了不少存货,要知道越是高价利润越丰厚。
酒足饭饱,六人下山。
哪知九月的天儿也阴晴不定,先还艳阳高照,这会儿走到半山腰却突然下起雨来。
几人加快脚步,赶回马车上时,或多或少都淋湿了一些。
方荟影和荀潜出门下人都会多替他们备一套衣裳,甚至含笑和半夏都习惯多带一套。
只剩下俞唱晚和小豆苗湿着回城,坐在马车上倒也不冷,就是湿衣裳贴着皮肤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