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部分隔离营被拆除,全城的百姓都出来观看,想起不久前的那场瘟疫众人都心有余悸。好在是挺过来了。
当地自愿过来治疫的大夫共有十二位,其中六位活了下来,其余六位均在替病人诊治的过程中染病去世。
裴暻下令给十二位大夫立了石碑记录此事,还上表朝廷嘉奖这十二位大夫,并六位去世大夫家中得了抚恤。
他又自掏腰包给六个去世大夫家中每家送了一百两银子。
这场由士兵不慎带来的瘟疫,波及上万人,让平叛军还未开战便损失了近三千人。
更多染过瘟疫的人身体也不容乐观,他们需要三至六个月,甚至更久方能恢复。
这日,俞唱晚四人将丁北斗送至桂州城外三十里。
“你真不跟我回去?”
小豆苗摇头:“我想跟着晚姐他们一起随军!”
丁北斗撇撇嘴,“行,你们要吃苦我也不会拦着。哼,以为这随军是件轻松事儿么?天真。”
小的去折腾,他要回去保养咯。
“好嘞,师父慢行,徒儿们定当谨记师父教诲,绝不给师父丢脸面。”方荟影谄媚道。
“这还差不多。”丁北斗的脸上总算是挂了笑,“全须全尾回来,你师父我和你师伯还有好些独门手段没亮出来。”
“诶!师叔,可别忘了替我和荟影将脂膏送到洛神轩去。”俞唱晚也上前谄媚,“有劳师叔,我和荟影回去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她们出来几个月,洛神轩的存货快卖光了,周氏早就来信叫她快做些送回去,否则养好的客人都要跑了。
丁北斗:“……”
臭丫头惯会这招,拿了她一点分红钱,这下子好了,连整个铺子的存活都要托付给他,若是这场仗打个一年半载的,岂不是他一把年纪了还要替她们做脂膏?
这是徒弟师侄么?分明是东家!
荀潜看着师父气急败坏地离开,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俞唱晚、方荟影和小豆苗三人更是没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旋即又热泪盈眶。
离别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四人很快被裴暻分到了一位姓佟的军医那儿学习殇科。
所谓殇,即战死者,殇科便意为替战场上的伤者治疗,多数都是皮肤上身体表面的伤口,因此也叫外科。
四人都是悟颖之辈,又有解剖基础,拔箭、治理贯穿伤、处理断肢等都学得很快,哪怕暂时没有真人实践,但在耗子上的试验还算很成功。
时机已到,大军拔营。
虽然到了秋日,但越往南,众将士越觉得难受,便趁着休息时到军医这儿排队领清热解毒丸吃。
“他娘的,这个天儿放在咱们秦州就是下一场雨便要冷上几分,这边可好,太阳依旧高高挂,瞧我这衣裳,整日都没个干的时候。”
“我昨日走的时候还差点踩到蛇,可吓死老子了,痴长二十多年,就没见过那么大的蛇,八尺长、碗口那么粗一根。”
“切!哄谁呢?真有那么大你还有命在?”
“我那不是还没踩到么,早先还见过手掌那么大的耗子呢。”
发药的、排队的听到这些夸张的实话纷纷摇头失笑。
这一路行军适中,众人终是适应了岭南的气候。
再往前便要进入山里密林,那里面才是本次行军的重难点。
南交道一面与岭南以广袤的密林为分界,另外三面皆面海。
由于密林之中瘴气广泛,是以时人去往南交道都走海路。
根据情报,征氏姐妹狡猾,酷热之际虽无出兵打算,但一直在重点防范海路。
平叛军本因地势、气候、刚经历瘟疫等因素处于劣势,如果当真从海上登陆南方七州之一的交州,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硬仗。
并且平叛军不擅长海战,朝廷亦没有那么多战船。
遂分兵两路,一路走海路牵制征氏姐妹的视线,主力军则穿越密林奇袭之,成了当前的上策。
裴暻率领主力军往前推进。
在密林口,所有人露出的皮肤上都覆了厚重的泥膏。
许多人看着前面一片青翠,时不时开着鲜红的花朵,林间传出鸟鸣,深处似乎漂浮着透明的雾气,很难想象这样浓烈鲜明的景致会夺人性命。
方荟影高声道:“诸位方才已经服过药丸,但切勿掉以轻心,若有不适,须立即找大夫。若是遇上颜色鲜艳的花草、虫蛇千万不能碰,必要时可停下给它们让路……”
这些话前一日晚上都当成军令传达下去了,可就怕有些人不当回事,还是再嘱咐一遍。
俞唱晚和方荟影带着当地的向导打头阵,一边洒着药粉一边缓慢前行。
一开始众人感觉还好,似乎与寻常的树林子没甚差别。
但随着深入密林,逐渐有人感到头痛恶寒,腰背强重。
当第一个人倒下时,队伍停下,最近的军医忙过去给其服下一粒解瘴毒丸,等到他好些了才又重新上路。
因此,首日的进程比较缓慢。
由于密林里树木高耸,枝叶繁茂,实际未到掌灯时分便看不太清脚下的路。
向导摆手,“不能再走,太晚了会迷路。”
裴暻颔首,下令扎营休整,每五十人便要点燃雄黄和苍术以烧熏瘴气。
用过晚饭,所有军医集会,回禀自己手上的药物存量。
佟军医长舒一口气:“今日统共有七十四人中瘴毒,倒也不算多。”
俞唱晚摇头:“首日只是适应,明后日才是瘴毒爆发的时期。”
“不错。”荀潜皱眉道,“诸位军医要密切关注,或可发生疟疾、痢疾等。”说着将提前制好的成药又分发给各位军医,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