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此人下刀干净利落,动作行云流水,剖点准确,刀口平滑,取物完整,方荀并小豆苗、影七目怔口呆。
自觉手感已经找回,田不言开始解剖咬伤俞唱晚的黑鼠。
方荟影三人回过神来,在田不言的吩咐下配制药剂。
影七收起差点掉在地上的下巴,回去通风报信。
俞唱晚缓缓睁开双眼,春日的日光温暖而不燥,洒在庭院中,东风萧萧,又带起阵阵凉爽。
“感觉如何?”裴暻倒了一杯温茶。
俞唱晚饮尽,“前所未有的松快。”
前些日子呼吸越发沉促,这会儿却不然,呼吸舒缓且绵长,肺脏的饱胀感也轻了一些。
裴暻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要知道她昏睡了两夜一日,再不醒来他就要去找田不言的麻烦了。
“毒还未解,按时吃饭服药才会好。”
俞唱晚循声看去,见到一身白衣的田不言,惊喜道:“田先生!何时到的?”
田不言轻快而柔和地回道:“前日夜里,那时你已经睡着。”
下人送来清粥。
裴暻想也没想,抬手从田不言手下抢走碗勺,后者似乎也不在意,索性挽袖背手,立在一旁。
“当心烫。”
一勺泛着米香的粥送到跟前,俞唱晚饿极,囫囵吞下,眨了眨圆翘的眼,在两个男子之间逡巡。
二人谁也不搭理谁,各自跟她说着话。
直到大半碗粥用完,田不言道:“半个时辰后喝药,若是能起身,最好出去走一走。我晚上再过来替你施针。”
俞唱晚馋极了,可也知道饿久了一次性不宜进食太多,可怜兮兮应下来。
这副小女儿情态看得田不言涌出阵阵酸涩,宠溺溢出眼底,好在面具之下,无人能看到。
裴暻轻捏姑娘的下巴转过来对着他,细细询问她此时的感受,大掌一会儿捏捏小手,一会儿抚过额头的,像是在宣示什么。
俞唱晚抬手拂过男子泛青的下巴,“我无碍,你回去歇歇。”
向来注重衣冠礼仪的五殿下两日未曾剃须换衣,寸步不离守在床前,连洗漱都是急匆匆的。
裴暻拉下小手拢在掌中,还故意用短须去扎,缱绻道:“不去。”
夜里依旧是方荟影过来协助田不言施针。
一根根极细的金针刺进身体,俞唱晚微微皱眉。
静待的过程中,田不言净了手,随意道:“你们没有想问的么?”
俞方二人诧异地对视一眼,旋即同时摇头。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见得都要知晓。”方荟影笑得促狭,“当然,你若是想讲,我们便勉为其难听一听。”
田不言失笑,却没说什么,只问:“针法上可有不懂之处?”
方荟影瞪圆了杏眼,“先生说甚呢?我可不会背叛师父。”
见小丫头偷学了他的金针刺穴术还不承认,田不言老神在在道:“哦,既然不想学,那我便不教了。”
俞唱晚顶着满背金针坐直,微微扭头道,“先生可别,我有问题!”
学东西不丢人,横竖她历来脸皮厚。
敢情不止方四姑娘在偷师,被扎的人也暗暗记下了腧穴与顺序。
面具下的弧度越翘越高,理了理衣摆,端坐在桌旁,细致地给二女讲起金针刺穴术来。
田不言讲课与邢江、泰山北斗十分不同,他语言幽默、讲解生动、耐心详尽,还穿插例子作比,二女听得津津有味。
裴暻和荀潜走到门口,但见俞唱晚背上已经穿戴好坐在桌边,与方荟影一道乖如学生,目露仰慕。
二人并未打扰,立在门口许久。
“他说的你能听懂?”
裴暻观荀潜不时有恍然大悟之感。
荀潜颔首,神色复杂,这位并不是言之无物之人,相反,他腹载五车,并且倾囊相授。
裴暻瞥了他一眼,“不是说岐黄之术亦有派别之分?”
言下之意,他与周泰山丁北斗教的能一致么?
“岐黄之术的确有派别之分,便是每位大夫亦有自己的习惯与思索,但殊途同归。”荀潜沉吟几息,“不过,田先生所言,似与师伯师父一脉相承,估摸着是与师父师伯谈论过此道。”
是以荀潜仅听只言片语,便知晓田不言在讲什么。
凤眸半眯,食指拇指快速摩挲。
呵,田不言时常去永安坊寻泰山北斗,可不是谈岐黄之术的。
那么,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一晃七八日过去,俞唱晚的状态一日好过一日,身上开始掉黑色的皮屑。
“不用惊慌,此毒特别,以另一种方式排出而已。”
就像蛇蜕皮一般。
田不言有心点拨年轻人,便叫荀潜、方荟影和小豆苗先后把脉。
前面两人把完并不言语,面色不变。
小豆苗摸了许久,难以置信,“晚姐的脉象沉稳有力!”
说着瞟向荀方,最后看向田不言。
直到三人欣喜颔首,小豆苗方才喜极而泣,一蹦三尺高。
俞唱晚的毒已经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