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来就为跟她说这件事?
俞唱晚点点头。
裴暻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眉棱,又四处打量屋子,搜肠刮肚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若无事,你……”
俞唱晚话音刚起,便听外间丫鬟道:“姑娘,姑娘醒了么?可要奴婢进来伺候?”
说着,外间点燃了灯火。
俞唱晚后面的话卡在嗓子里,再一眨眼,身旁已经多躺了个人。
“你……”
姑娘瞪圆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什么?姑娘,奴婢进来了。”
丫鬟的手缓缓碰到里间的门。
“不用,我方才做了噩梦而已,你不用进来,去睡吧。”
外间灭了灯,又等了许久,终于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俞唱晚徐徐吁出一口气,瞪着眼前之人,掖了薄被裹好自己。
这样防备。
裴暻立时压低声音找补,“让下人瞧见对你不好,这是权宜之计。”
俞唱晚冷笑,不信以他的身手做不到在丫鬟进来之前翻窗出去。
眼下裴暻也学会厚脸皮,单方面揭过那茬儿,“我把影三留给你……”说着又将白日嘱咐过的事情再道一遍。
俞唱晚不想理他,可这么大个男子在帐中,也睡不着,只得耐着性子侧颜去听。
许是很久没有仔细瞧他了,一臂之隔的男子进一步褪去了青涩,优越的骨相愈发凸显,不再那么冷白的肤色,在月辉下,如同铺上一层银毯,光华璀璨。
他的眉眼一直很好看,眉弓高,凤眼深,下颌走势流畅,收容有度,一举一动间尽是顶级出身才有的气度。
今夜的月光,格外温柔。
裴暻亦是这样认为。
清冷的月光扑进琥珀色的眼眸里,汇成星子,随着姑娘眨眼,一闪一闪的。她瘦了许多,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儿,清减成了鹅蛋形,所幸气色尚好。
红润的菱花唇微抿着笑意,裴暻蓦地顿住话头。
下一瞬,俞唱晚忽觉天地变换,再回过神,自己已经被薄被裹成只露了个头在外面的茧子,面朝里侧。
男子隔着薄被,紧紧拥着她。
即便有一层薄被阻隔,她也能感受到男子精壮胸膛的热度,蓄势待发的紧绷,以及不容忽视的昂扬。
俞唱晚手心陡然生汗。
裴暻埋首在乌发中,热气扑洒在姑娘细嫩的后脖颈,激起阵阵鸡皮疙瘩。
“我回京后便着手我们的亲事,可能不会那么容易,你等等我。”
压低的声音如同暗河的泉水,淙淙越越,冲刷过俞唱晚的心尖。
她陡然僵硬,“你……”
“那日游湖说的话自然是真的,我要娶你。”裴暻心下复杂,无奈道,“我家世清白,且还有些脸面,断不至于拿终身大事来哄骗你。”
俞唱晚结舌,“我可未曾应承你。”
裴暻一顿,将身前的茧子嵌进怀里,严丝合缝,“那不成,我贵为皇五子,清白的身子交给了你,你岂可不认?你若不义,我回京便将此事抖搂出去。”
他倒是想看看京里谁还敢娶她?
这如同被始乱终弃的女子破罐子破摔的言论,让俞唱晚目瞪口呆,旋即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威胁我?”
裴暻也笑了,靠近泛起潮红的耳廓,哑声狎昵道:“岂敢!不会抖搂出去的,我还指望能够快些娶到你,毕竟等不及了。”
话音甫落,俞唱晚腰间便感到那片灼热范围又大了些,燎得一股熟悉酥麻的痒意又从骨头缝里泛出,身子一颤,脑海中不合时宜地蹦出一些画面。
帐中温度陡然升起,二人心跳声相闻,呼吸声交织。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俞唱晚咽了口津液,“我误服的胭脂泪,没有所谓的一个时辰内不……不那什么,就会死吧?”
此话一出,如兜头冷水,将暧昧氛围瞬间浇熄。
当初琴奴为了让自己和她家姑娘留在永安坊,不惜给裴暻的燕窝粥里下胭脂泪。谁知那碗燕窝被俞唱晚阴差阳错吃掉。
药效发作后,影七寻不见泰山北斗,只好带回一位京中大夫并五王府的供奉大夫来为俞唱晚诊治。
京中大夫瞧出端倪,但不敢妄议,只附和王府供奉的话。
到底是裴暻的心腹,王府供奉对主子的一举一动熟悉得很,几个眼神便察觉到主子对中药的姑娘不一般,又是那样的情状下,他索性顺水推舟,先说中了胭脂泪若一个时辰不合房,中药者将殒命;再说坊间仿制劣质的胭脂泪不少;最后说俞唱晚中药时久,再不合房恐怕不好。
彼时俞唱晚灵台混沌,重点放在一头一尾,忽略中间,完全没细想:琴奴下的是仿制劣质胭脂泪,如何还有一个时辰内不合房便会殒命一说?
因此默认了裴暻将清白身子交给了她。
此人眼下立时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此事绝非我授意,事后他来请罪,我重罚他了。”
嗯,“重罚”了一栋宅子给那供奉。这自然不能说。
俞唱晚相信不是他授意的,如今说这句话的本意也不是要追究,毕竟……帐中气氛回到寻常,她轻吁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怀里的姑娘久久不言,裴暻心中逐渐打鼓,微微撑起身子,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细细的眉,小扇子似的长睫,挺翘的鼻尖,轻启的菱花唇,呼出如兰的气。
那件事他理亏,但他并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