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不着家,孟府还是事发前的模样。孟中夏站在府中煎药的药房里,不轻易表露的脆弱随眼泪松懈而下。
桌案上,散落很多包药材的油纸,而锅炉中五味陈杂,烧熟的药汤溢出钵缘,翻滚着混乱的苦味。
缓缓地,她眼睛不再空洞地望着远处庭院里飘扬的白幡,而是从怀里拿出淮阴世子给她的信。
看毕,信封被扔到火焰中,烧成灰烬。
而孟中夏缓缓擦干泪水,抬手掩住半边秀美的脸,在悲泣中强挤出一个笑来。
……
第六日,夜。
正安侯府。通往书房的小路。大红华裳的人煞有介事、又不够坦荡地墨迹着走来。
彼时沈笑空正收到道宗的消息,说是有了神宗的大致方位,要拿笔在地图上圈画标注。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书房门特别没礼貌地被推开。
“你前几日把物——”常拥宸进来就见沈笑空藏什么东西,话语顿住,狐疑,“你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呢?”
沈笑空撑住脸,另只手收着卷轴藏到身后去。
常拥宸皱起眉,非要一探究竟,于是气焰嚣张地过去敲桌子:
“快给我。”
“我不给。”
沈笑空偏藏。
常拥宸匪夷所思,怒道:“呵,你才来我府上几天,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沈笑空不屑地听着这人自以为霸道的语气,心里暗自吐槽咋舌。
艳丽冷香扑面,常拥宸躬身过去抢,沈笑空将手背在圈椅后边,人侧过来,东西在手里换来换去、举高又扔低的。
常拥宸微愠,曲起膝盖怼他,结果自己也站不稳,沈笑空嫌疼弯下腰,结果,俩人就水灵灵地额头相撞……
气息一下子纠缠不稳,常拥宸下意识抓住对方肩膀,在知道要尴尬的时候已经很尴尬了。
沈笑空:“……”
常拥宸:“……”
沈笑空麻木,有些脑壳疼,还没先把惹是生非的家伙推开,反倒后者抢先一步,毫不留情地,竟把人连带着椅子都推翻!
“哐当——”
就翻了。
沈笑空忍住暗骂,狼狈扶腰,结果高处的书籍又塌了,直接砸他一脸。
……冷静。
常拥宸眼睛看天,但尬不语,退到后边,反正也没有扶的意思。
落魄的沈大才子半天才收拾好书房,站在桌案前卷起那幅画。小侯爷则是好生坐在一边,茶水都成了能嚼来嚼去假装忙碌的东西了。
“喏,”沈笑空偏过头,将手里折好的画卷撂过去,“你不是想看吗。”
卷轴划过弧线,常拥宸接住,装死一样吊着漂亮的脸,而后,在沈笑空低眉的一瞬间,他反而眸中惊诧。
“……这是,”常拥宸抬头,不可置信,“是你那日在侯府凉亭画的荷花池啊。”
沈笑空才不理他,常拥宸终于不好意思一回了,不过也挺厚脸皮的:
“好吧,看在你征用了本侯的背影的份上,我就勉强收下了。”
——原来,图上不仅是荷花池,还有园林门处潇洒离去的王孙。
“哦呦……嘁!”沈笑空对此人啧啧称奇,霎时气不打一处,又好气又好笑。
常拥宸傲娇,将脸仰到天上去,怀里抱着画卷,吩咐道:“今日晚了,明天早点起,你跟我重新去慈幼坊一趟!”
“我娘说她有嫁妆不小心放到送过去的箱子里了,你当时在库房里也不点清楚,真是的。”
“好好好——”沈笑空颔首又颔首,无奈,“都是我的错,只要有半点差池,那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常拥宸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侯爷慢走,不送!”
沈笑空继续拿笔在纸上写着,目光半抬,看人远去,而后游哉优哉地将一张告示贴在书房门上,但见,月光下,其上曰:
小侯爷禁止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