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找遍衣裳的箱子,结果在装玩具的里边。
“那是不是还有把剪刀,谁不小心把这种危险的东西给孩子们?”常拥宸眼睛尖,吩咐雁连亭,“快把它拿出来放到一边去。”
“哦——”
雁连亭扯起袖子,过去捞那剪刀,然而,手碰到的一瞬间,却蓦然凛了神。
他缓缓抬起手,摊开手掌,那把剪刀上,有血。
常拥宸一愣,匆忙去看,然而二人身后,佝偻的老头身形在灯下,影子投到墙上,如一把镰刀,悬在他们头顶。
侧边的危险正靠近,常拥宸额头冒汗,一只手捧着明煊公主的凤冠,一只手默默抓住了雁连亭的袖子。
空气陡然静默,常拥宸再睁眼时,枯瘦黝黑的老人手,就横在他们之间,而与枯枝一般的手,并不相配,甚至刺眼的——
一枚华贵无比的玛瑙金扳指。
常拥宸必然认得此物,因为这是孟少翁五十大寿时,皇帝赐给那老头的寿礼。
孟少翁一天跟朝臣们炫耀八百回。
“我……剪、剪……刀……还……”佝偻的老丁头吃力地说。
常拥宸神情有些激动,就要将人反扣,然而,对面的雁连亭默然按住他抓自己袖子的手,毕恭毕敬把剪刀还过去。
老丁头眼珠子转,用那独眼深深看过两人样貌,而后又佝偻着背,佝成半圆形一样,卑微下气地慢慢走了。
常拥宸似乎有些害怕,不自觉挨着雁连亭,手指抓得出了薄汗。
待老头出去,库房又只剩暗室里的两个人,雁连亭默默低头,将手举起,麻木问:
“小侯爷,你还要牵多久?微臣的手有些酸。”
“……”
常拥宸当即红脸,毫不留情甩袖子走人,把明煊公主的东西也交给他拿。
离开库房,不久至马厩草棚,老丁头竟没走远,就在那茅房旁边的犄角旮旯,坐着,替孩子缝补马上秋天的衣裳。
棚里连灯都没有,唯一晃眼睛的,就是他手上的死人宝贵戒指,还被当作辅助针线的顶针用。
“他就住在那里吗?”常拥宸难得心生怜悯,问。
雁连亭静静看着,低声说:“你觉得凶手可能是他吗?”
“他毫不紧张。而且孟少翁体型快是他两倍了,我不信……”常拥宸拽着人离开,“总之,要是他干的,那整个慈幼坊都脱不了干系。”
雁连亭在旁边并肩走着,一起去找掌事姑姑,悄声:“孟小姐没有查这里。”
“线索明晃晃摆在这里……我们还管吗?”常拥宸与孟少翁关系不好,老头私下里生活也不如表面高风亮节,孟中夏怎么样跟他也没关系。
掌事姑姑一如既往和蔼微笑,丝毫没有因风吹草动而惊慌失措的样子,恭送二人离开。
临走,雁连亭才提醒道:“明日就要全京城公开判决大理寺卿凶杀案了,孩子们受不得惊吓,姑姑一定要看好孩子们明天别乱跑。”
……
月色当空,二人回到侯府,府中家丁婢女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上次我们去慈幼坊,那个老丁闯进西厢,拿什么虎头鞋,”常拥宸抱着胳膊,夏风扫过他皮肤,湿漉漉的有雨意,“之后,姑姑说调皮的孩子把鞋子上的老虎眼睛抠掉了……”
而之前在朝堂,陈出塞说掩盖尸体的马粪里,有个消化不了的黑白东西,老丁又住在马棚茅房附近,而致命刀伤很像剪子,这么一想嫌疑更大了。
雁连亭在旁边默然不语,静静低头走路,忽然停住步伐。
常拥宸果真吓了一跳,紧抿起唇,疑惑地看着他。
“……小侯爷,”雁连亭慢慢抬眼,“你是不是非常非常害怕啊?”
“我早就想提醒你了,这西边是我书房啊,你跟来干什么?”
“我——”
常拥宸下意识反驳,然而无法反驳,一咬牙直接箭步冲了过去——却见门上打了封条。
“小侯爷不得入内”几个大毛笔字,生怕别人看不见。
雁连亭捂脸,感觉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果不其然,常拥宸怒气冲冲,把封条贴到雁连亭身上,轰出去,独个把书房门反锁,鸠占鹊巢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