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老大,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们——”
程岸芷高喊,后加入其他兄弟的战局。这下,百墉殿和没尘宫一共六十三人,胜过那些残兵败将足够了。
沈笑空拔出肩膀上的箭,知道常拥宸没有力气再跑,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持刀冲出重围。常拥宸在那瞬间只剩下狂撞的心跳,在脚上锁链被切断后,才在惊惧中抱紧沈笑空的脖子。
这一秒脱离惊险生死,常拥宸将头埋进人颈窝,涌上全身心的只有绵绵不断的、惊魂未定的逃避与依赖。
沈笑空肩膀那里其实很疼。
萧七在混乱中依旧有条不紊,将准备好的马匹疾速转给他,沈笑空抱着常拥宸翻身上马,往西驰骋——
风呼啸而过。
“冷吗?”
莫大的情绪浪潮吞噬身心,常拥宸还未回答,很快就靠着他昏了过去。沈笑空一只手护着常拥宸,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扯下自己外袍,给人挡着风,之后朝洛阳方向疾奔而去。
……
三日后。
洛阳东郊,绿树合村,青山斜阳。那屋舍就环绕流水,背靠矮山,开轩而面的,是农人的麦田和作坊。
白猫在太阳底下打盹,弓起背伸懒腰,之后跳跳地跑到小溪里,抓了条鲜鱼放在自己的饭盆里,开始饱餐一顿。
它方才咬住鱼肚子,却被屋里乍起的动静吓了一跳。元宝炸着毛惊悚地蹬着四条腿,躲到了院中晾衣架后,就那样蒙在随风缠绕的几件白衣里,时不时探出半个脑袋来。
——经过三日的逃杀追捕,常拥宸被沈笑空带离了危险地界,躲在他置办的那处淳朴可亲、远离闹市的农家房舍。
周围零零散散的有几户自给自足的村民,不过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过着恬淡勤劳的男耕女织小农生活。
“滚开、滚开——”
常拥宸醒来后眼底一片红,浑身颤抖发疼,那感觉就像有百十个毒虫在啃噬一般。他不断撕咬着自己的手或者头发,然而都无济于事,只会更加暴躁。
这还是上次在翠蹊谷被激发魔性时留下的后遗症,必须要大量的嗅着从前他依赖的药或者浓香才能缓解,或许是近月来不断受刺激,才额外频繁,也额外地疼痛难忍。
沈笑空侧身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感受到他的体温时而冷得如坠冰窟、时而热得像在熔岩刀海。
常拥宸扒着沈笑空的手臂,扯不开就狠狠抓。而他仰着脸时额头上青筋隐现,汗珠贴着发稍滑落,嘴唇不断颤抖,发疯一般在人怀里挣扎着乱撞。
“别怕了……我在,我在的。”
到洛阳醒了之后,常拥宸就这副样子,沈笑空头一回看见他精神这么脆弱失控,心中愧疚至极。
“你给我拿药去、拿药去,求求你了——!”
常拥宸体温寒下来时就要药,热起来时就撕咬乱叫,他不喜欢被人抱着,可是沈笑空偏偏紧抱着不放。他抬起脸又蹙着细长乌黑的眉,抓住沈笑空的手,跟人鼻息都凑近了,嘴唇嚅动,可怜地红着眼哭:“求求你了,我好疼,好疼……好难受……”
常拥宸就跪在自己怀里。跪在自己怀里,像服软一般求自己。
沈笑空轻轻往后仰了些,垂眸时长长的睫毛覆下浅影。他看着眼前这人,看常拥宸失神的、湿漉漉的瞳孔,看着他由于情绪失控而额外殷红的嘴唇,心底某种不该的虐欲缓缓如野火燃起。
这个温柔的人,平时有多么安静克制。
而那个嚣张的人,素日又是多么骄矜跋扈。
沈笑空颔首沉默许久,而后,绕在常拥宸后腰的手掌,猛地拽着人的衣裳按下去,他将人圈在那一方地界,强势地逼压在身下。
常拥宸眸中有泪痕,被猝然推按下去时朦胧闪过,像是眼睛亮起清醒一般。这种危险的姿势擦枪走火,沈笑空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沉着声音问:
“你还知道我是谁么?”
常拥宸眼中迷茫,像鹿一般无辜地闪着盯着他。
沈笑空似乎就要等个答案,躁热的呼吸都在昭示着无言的忍耐,他抓着常拥宸的掌心温度滚烫,十指相扣间不断深深摩挲着指骨,几乎要揉进血液里。
常拥宸却仰视着他,紧紧抿起了唇,晦暗的视线中,彼此仿若陌生。
沈笑空将手抚上常拥宸肩颈,从后颈探过去抬高,他不想再等什么礼节作数了,猝然靠近时鼻尖相碰呼吸缠绕,只顿的那一瞬间,常拥宸瞳孔骤然聚焦,就像忽然受了什么刺激,将近着急地、喊了一声尖叫般的“爹”。
他把沈笑空拧着推开,然而又忙乱地猛退、蜷藏到一边,用各种衣裳帘子被褥遮住自己,颤抖着不断喊着爹。
“爹……爹……”
细弱的声音弥漫在狭小天地,喃喃渐渐,常拥宸脸上泪痕也干了,神情从激红到白得空洞,像是害怕至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