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颇觉意外,笑道:“不用,那样太麻烦你了,校园里一向挺安全的。”
“不麻烦,我正好要去校门口买点儿吃的。”他立刻说。
我没理由反对,就和他一路同行,两个人却都不由自主地沉默着。
我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显然他也不是。我想起筱静曾坚持要我陪她一同去季捷的寝室,顿时觉得她很有先见之明。
我正琢磨着该说点儿什么来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手机却很正点地响了。
“洛霞,我刚到C市,正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先给你打个电话,免得回家一忙起来就忘了。”筱静急切地说,“你联系上季捷了吗?”
“早就联系上了,我都已经复印完一本书了,其余的明天接着印。”我说,再次有感于筱静的高效率,同时很自豪地觉得自己的效率也不低。
“好,好,实在是辛苦你了,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吃饭可以有,但其实真没什么辛苦可言。反正我就一个人,在哪儿待着都一样。这边的事情你就先不用操心了,好好在家里照顾孩子吧。”
打这通电话的时候,我和季捷正巧从什果吧门前路过。
打烊了,店长刚锁好门,转身看见我,挥手打了个招呼。
“学姐,你回去啦?”
“是啊,明天我还来印资料,拜拜。”我也笑着挥手。
“哎,学姐你等一下!”她叫住我,走上前来,从手里拎着的一只保温袋里掏出四盒酸奶和四支吸管,“帮个忙,你和学长拿回去喝掉吧,放心,都是今天新做的,我怕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本来也打算拿回寝室去请大家帮忙喝掉。”
当看清站在我身后的季捷时,她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诧异。
我脸上一红,见她的保温袋里还有四五盒酸奶,忍不住问道:“你这样不会赔钱吗?”
“还好啦,”她对我一笑,露出八颗整齐的小白牙,“本来我也没打算赚很多钱。再说,要是把哪位顾客的肚子喝坏了,生意反而会受影响。”
我道了谢,接过酸奶,和店长作别。
柯玉实说得不对,什果吧的水果捞不是用过期酸奶做成的,因为店里根本就没有过期的酸奶,我边走边下意识地这样想。
“你这位小学妹还挺诚信的。”季捷赞道。
“是啊,我刚才就是在这家店里复印的书。”我说,分了两盒酸奶和两支吸管给他。
“噢,谢谢。我还一次也没来过这里呢。”他应道。
我们捧着酸奶边走边吸,边吸边走,话题自然而然也多了起来。
“你不和筱静一起考博么?”
“不,我是本科学历。”
“那你可以考硕啊。”
“我现在是辅导员,学校规定只能考思想政治类的,但我本科学的是机电工程。”
“那没什么,我原来也是学理科的。”季捷说。
“真的吗?”
“是啊,我本科是数学专业,硕士考了逻辑学,都是在N大学读的,博士才来这儿学了科学哲学。”
“噢,那你在这之间工作过吗?”
“你是指就业吗?没有,”季捷说,“我一直在学校读书。”
噢,如果一直读书,读到博士生第一年也就二十七八岁,那他应该不像筱静说的那样至少有三十岁了,我暗自思忖,什果吧酸奶的事我已经没有可能也没有必要去告诉柯玉实了,但季捷年龄的事我一定要告诉筱静。
我下意识看了季捷一眼,只见他正在低头喝酸奶。天很黑,我完全看不见他的脖子什么样。
深夜十一点的校门前几乎没有行人,附近的店铺全都打烊了,只有一辆摊煎饼果子的小餐车还停在路边,主人靠在一张折叠椅上低头摆弄手机。
“就剩这一种吃的了,你去买吧,我要走了,谢谢你,再见。”我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
“你住哪儿?”季捷问。
“农垦宾馆,就在前面,五分钟的路。”
“这么晚了,我还是送你过去吧。”
“那你先把吃的买了吧,别回来的时候人家走了。”
“不能,我偶尔夜里就出来买吃的,那个煎饼果子摊每天都过了十二点才收。怎么,你在这儿上学的时候不是这样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宿舍十一点就熄灯了,十一点半锁楼门,我从没这么晚出来过。”
“噢,我忘了,你在这儿读的是本科。”
这样说着,我们从校门前那棵白桦树下走过。
我回头看了它一眼,树干上那双眼睛也正注视着我,微笑中略带一点儿诧异,与什果吧那位学妹店长刚才的眼神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