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殷久如今总算知道了为何苏扶卿为何得不到家族的认可,怕是苏家庄早就将他视为一枚弃子了。
若是他是苏扶卿,又怎能甘心。
小少年没有一点力气地被他抱在怀里,轻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他背脊处的骨头微微凸起,纤细的手腕和脚踝从被子里露出,看起来脆弱得仿佛单手就能折断。
在顾殷久的眼中,就是个瘦骨伶仃的小可怜。
唐天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不解,“不过,只要他饮食清淡,好好调养,他的寒毒应当六月底才发作,如今只是五月初,怎会如此提前?”
顾殷久一听,张嘴“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他这些日子带着苏扶卿日日进山,品尝各种山珍,原本想将少年的身体养得壮实些,却没想到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唐伯伯,其实……”
他如实将带苏扶卿去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唐天听,唐天闻言,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
“胡闹!”
唐天终于忍不住怒斥道,“他身患寒毒多年,脾胃虚损,气血运行不畅。加之你带着他饮食无度,吃这些油腻重口之物,他如何受得住?!”
顾殷久心中的愧疚与疼痛如潮水般涌来,颇为自责地低下了头。
“算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
唐天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沉重,“我与他的母亲是多年的故交,她曾向我求助过此事。医者仁心,我又怎能不想救他呢?如今毒入骨髓,他身上的寒症每三月发作一次,实在是回天乏术了。”
他这话并无诅咒之意,只因这中了寒毒的人,寿命最长不超过十五年,苏乔松同他说过,苏扶卿每次毒发之时,只能置身于温泉抑制体内寒气。
“原本打算让你在月末将人送回,谁料到这寒毒竟然提前发作了。”
“殷久,明日便将他送回去吧,这事,你莫再插手了。”
对方寒毒提前发作也有自己的缘故,顾殷久想了想,不死心地道:“若是我将他体内的毒素转移到自己体内呢?我是纯阳功体,或许可以将寒气化解。”
寒毒蛊虽吸纳灵力,却因其性寒之特性,对顾殷久的纯阳内力避之如蛇蝎。若将本源真气输送给苏扶卿,或许他便能控制住这寒毒蛊,转危为安,把握主权。
唐天严肃道:“寒毒险恶,岂是儿戏!你如今前途无量,这寒毒蛊稍微一出差错便会入侵转移之人功体,若是为了个孩子葬送自己的纯阳功体,只怕日后追悔莫及!”
他嗓音洪亮,梦里的苏扶卿似是有所察觉,微微挣动了下。
顾殷久沉吟片刻,放低了声音道:“唐伯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真的没办法就这么看着他就这么痛苦下去。若是你不帮我,我便只能自己想法子,那样只会耗损我更多心力罢了。”
唐天神色一凛,目光如刀般射向顾殷久,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和不满,“苏家大公子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救他,莫不是想攒钱给我那逆子开酒楼?”
顾殷久微微一愣,他确实曾答应过苏桥松,若是自己带着苏扶卿修习,每月都会得到一笔银子。
他当初也确有此意,不过后来意义早已不同。
顾殷久摇摇头,诚实道:“不全是。”
唐天疾声道:“你当真以为苏家大公子只是单纯地让你来教导他的弟弟吗?他明知自己弟弟的身体状况,也知道你内力精纯可与之相抗,却不告知此事,分明是存了心思的。”
顾殷久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唐天的眼睛,道:“唐伯伯,茫茫雪野中救下我,正是看中了我在逆境中求生的本能和天赋。如今,我看到这孩子虽然每年都要经受寒毒的折磨,却仍坚持不懈地修炼精进,努力活下去,就像是看到当初雪地中的自己。”
“没有当初的师父,就没有如今的我。”
顾殷久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中满是傲气,“天赋异禀之人,这些年我只遇到了两个,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就是他。”
“我深信他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要度过这一关,日后必将如璀璨星辰般光芒万丈。若是因为寒毒之故而使他埋没尘埃,未免太过可惜。我救他,是因为他值得。”
“更何况,唐伯伯你不是教导我们‘有心为善,虽过不非’吗?’就算苏家大公子有心隐瞒,也不过是想救弟弟而已。”
他就这么看着唐天,眼神坦荡澄澈。唐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终究还是软了心肠,叹了口气道:“殷久,你真的想好了?”
顾殷久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想好了。”
唐天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将人放到床上去吧。”